殷著虹
2023年初,我的一篇题为《维西花事三题》的散文诗在《迪庆日报》发表后,又被《民族时报》转载。虽然这篇散文诗仅一千多字,却情系着我对傈僳山寨的万语千言,好似那里的淙淙小河,又如那里的阵阵山风。就因为想写出对山乡的情感,所以我在写作过程中反复修改,直到满意为止。于是有人对我说:“天地如此广大,生活随处都精彩,你为什么偏要为这篇散文诗折腾呢?”我回答:“这篇散文诗体现了我与傈僳山寨的缘分和我对傈僳山寨的情怀,我想让这篇散文诗带着山乡的独特风韵,抒发出我对傈僳山寨的深厚情感。”
尽管我去澜沧江边的傈僳族山寨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那段经历却一直留存在我记忆深处,让我难以忘怀。
那是1992年10月底,我被州委抽调到维西县康普乡弄独村下乡工作。当时党的十四大刚闭幕,州委、维西县委要求工作队员们认真组织宣传,要让党的十四大精神家喻户晓,引导群众树立商品经济观念,尽快适应新确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形势。
而面对深处大山怀抱、贫困面极大的弄独村,我深感担子不轻。我知道短期内不可能改变山乡的面貌,但可以通过宣传教育,提高山乡群众的生产积极性。为此,我和村干部一起跋山涉水、走村串户,白天开展调研、访贫问苦,夜里组织学习、总结工作经验。在和傈僳族群众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居住在木楞房里的我,常常在松明火光下看书读报。时间长了,我萌生出想用简约文字把山乡的情形和自己的情感写下来的想法,渐渐地,我内心的话成了简单的诗句、断续的诗行。
当年的弄独村,虽然贫困程度很深,但贫困挡不住傈僳族人民对生活的热爱。在那个“你唱你的阿哥像太阳/我唱我的阿妹像月亮(《对山歌》)”的日子里,我想要写诗歌的意愿更加强烈,意愿的种子随着傈僳族人民的热情和歌舞在这片土地上开始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
《嫁》是我那时最早写的一首短诗。下乡后不久,我在弄独吊桥上遇见一群送亲的人,一个漂亮的傈僳族姑娘就要远嫁他乡。姑娘哭着喊着不愿离开,而人们推着拉着把她拽上了手扶拖拉机。见此情景,我有感而发:“就要远嫁的山姑/泪水是那一场缠绵阴雨/哭醒了山里的漫长黑夜/可还浇不透家中久旱的土地……”在看到山乡妇女勤恳劳作后,我又新写了一首《山里的女人》:“烘烤得喷香的荞粑粑/是山里的太阳和月亮/山里的岁月是她们亲手捏出/绣出的花朵能引来采蜜的金蜂/针针线线缝补着大山的锦绣……”
那时的我,把写诗当作是一种自娱自乐的享受,总想把内心感受都写下来,借山乡的风光景致抒怀,所以当第一次被人带着滑溜索,飞过波涛汹涌的澜沧江之后,我写了题为《过溜索》的诗:“唤一阵呼啸的疾风/你飞过了大江/令呆立的两岸发出寒噤/意识是那只远飞的山鹰/风雨中的翅膀硬朗、矫健……”之后,我在乡村看到村民们摘柿子,便又写下了《柿子树,我母亲的树》一诗:“在故乡贫瘠的山梁上/母亲就是山顶上那棵柿子树/苦苦地煎熬着隆冬和盛夏/辛勤地劳作在风霜雪雨之中……”
也就是那个“歌厅的流行不是你的流行,街上的时髦也不是你的时髦(《歌声与寻找》)”的傈僳族山寨,“母亲点亮了小木屋的松明火,照亮了我童年的歌谣(《红红的松明火》)”,于是“我把我的诗想象成山,意境也就展开了翅膀。我把我的诗想象成水,诗行便从山泉中喷涌出来(《我的诗》)”,所以我“希望正是那一把把珍珠般的种子,从男人们的手心里放飞出,是山乡里一阵阵急促春风;从女人们的指尖上滚落下,是山乡里一场场及时春雨。(《山乡写意》)。”
在那3个多月的下乡生活中,我每天枕着诗歌入梦,却又不知我的诗稿该发往何处。下乡结束时已是新年伊始,我带着这些诗稿回到了中甸县(今香格里拉市)城。接下来,我急于把诗稿投给《原野》编辑部和迪庆报社。可那时的《迪庆报》是周报,且版面较小,副刊版面刊发的多是短小散文。我把自认为最好的诗送到编辑手中,他们完成收稿登记后,就把我的诗稿压在来稿的最下面,说:“等编稿时会认真挑选的。”经过漫长的等待,却没见我的诗稿刊发出来。为了引起编辑的注意,我又用别样的稿纸一笔一画地誊写了一遍送到编辑手中,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我写的《山里的女人》一诗出现在报纸上,这让我喜出望外。
在写诗、投稿的过程中,我多么希望能遇上一个伯乐对我指点迷津呀!
到了1994年,我已在州政法部门工作。这年10月,临沧地区举办规模宏大的第三届滇西民族艺术节,受同行的邀请,我和单位同事前去观光。临行前,我获悉省文联将在临沧举办一个笔会,这让我欣喜万分。于是,我把所有未发表的诗稿都带了去,带着碰运气的想法,打算去蹭一蹭笔会,祈盼能被文坛大家指点一二。
幸运的是,到达临沧后,我们下榻的酒店正是笔会的举办地。于是,我得到了一份笔会参会人员的房间号和日程安排表,当天傍晚我试着拨打地州文联编辑居住的房间电话,却意外地认识了晓雪老师,晓雪是云南著名的诗作家,我很喜欢读他写的诗。一阵寒暄过后,我拿出我写的诗稿请他指点,他认真看过诗稿后对我说:“你的诗写得不错,可我不是编辑,不过你可以把《对山歌》《柿子树,我母亲的树》这两首留在我这里,我帮你向《春城晚报》副刊部推荐,其余的你找一下地州的编辑。”接着晓雪老师抽出一篇我写的诗稿对我说:“看过你的诗稿后,我觉得你应该发挥特长写散文,像《你的歌声》这首就是典型的散文语句,诗歌句型要更抽象,富有意境。”我十分感激晓雪老师的教诲。
这次临沧之行不仅让我的诗歌有机会发表在《春城晚报》上,而且怒江、保山、楚雄、临沧等多家文学刊物都刊登了我的诗歌。在多位编辑老师的指导下,我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诗歌写作上,转而努力钻研散文诗和散文写作。
我把原诗歌《你的歌声》改写为散文诗《走进傈僳山寨》,我在散文诗中写道:“当我走进你——傈僳山寨,就无法拒绝你的歌声。你的歌声是那绽放在同心酒里的酒花。酒花四溅,歌声醉人……”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篇来自傈僳山寨的散文诗,不仅被多家报刊采用,还被人改成歌词演唱,被多家网站转载,点击量达数万次。
多年过去,我写的那些诗歌虽然经受了时间的评判,但它们似乎依然很感人、简约和质朴,而我也一直在努力学习、努力提高写作能力。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写作能力也在不断提高。我总是怀揣着深深的乡愁,为寻觅一首民歌而来,“傈僳阿哥的歌声/呼唤出桃之夭夭的爱恋/傈僳阿妹的舞蹈/寄托着灼灼其华的期盼(《山乡的呼唤》)”。正是我写的诗歌和散文诗“随月光明媚走进了温馨家园,随阳光灿烂走向了锦绣山乡(《过溜索》)”,所以我不会忘记在傈僳山寨写诗的时光。当年的诗文犹如飞出傈僳山寨的山鹰,如今已变得硬朗、矫健。
2019年春天,《迪庆日报》不断有维西县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捷报。读报之后我欣喜万分,也让我再次想起康普乡弄独村,想起那里的跨江吊桥和盘山公路,想起那里的漫山野花和悦耳歌声。于是,我饱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欣然写下了题为《澜沧江水清又清》的散文诗。
在这篇散文诗中我深情地写道:“傈僳人家把追梦的情感融入到澜沧江水,把幸福的憧憬化作了七彩阳光。”也许我的诗和傈僳族人民的歌声是殊途同归的梦想,“那傈僳姑娘委婉的歌声,唤开了遍山的荞麦花。引来蜂飞蝶舞,醉在满园芬芳,甜甜蜜蜜是傈僳人家的美好年景。那傈僳小伙矫健的舞步,踏过了弯弯的山路。顺着一路新辙,驶过纵横阡陌,坦坦荡荡是傈僳人家的幸福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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