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平

王维是一个大诗人，长期占据着中学课本唐诗部分的重要位置。他还是中国山水画的另一座高峰，由他开创的山水画潮流像一张饱满的生宣，在文人骚客们的笔墨里一路渲染开来，不断开枝散叶，形成了势不可挡的中国文人画狂飚。

这是一场以水墨的名义推动的文艺运动。按照董其昌的“南北分宗”理论，以水墨渲染为主要技法的山水画称为南派山水，王维为南宗之鼻祖；以青绿填色为主要特征的山水画称为北派山水，李思训为北宗之源头。这样的划分主要是强调风格和技法的归类，而不是以地理位置为依据，所以，南派山水画根据皴法和审美情趣的不同，又分为北方的雄奇险峻和南方的温润奇秀，形成两种大相径庭的风格。北方山水画的带路者就是荆浩、李成、郭熙等人，南方山水画的开路人就是董源、巨然等人。

王维生活在星汉灿烂的唐代，他工诗律，通音律，长于书画，并能将书画二者有机结合，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既能作李思训一脉精工细写并染色的山水，又以水墨代替青绿渲染，打破当时青绿山水在画坛的垄断地位，开创了水墨山水的大境界，表现深长悠远的意境，体现文人士大夫云淡风轻、超然出世的心灵追求，这为文人画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王维的诗人气质决定了中国水墨画的新审美情趣，有人说他的绘画成就已经超出了诗歌的名声，从他被后世的画家奉作中国文人画的开创者这个角度看，这种说法应该是有依据的，站得住脚的。有评论说，王维开创了“破墨”山水技法，将浓墨、淡墨相互渗透，使墨色和水在画面上融合，干湿浓淡变化丰富，大大发展了山水画的笔墨意境。他对自然美具有敏锐独特而细致入微的感受，常常是略事渲染，便富有神韵。他的水墨山水对后世影响最大，他的出现，使开始独立成科的山水形成工、写两大派系，成为中国古代绘画最有特色的画种之一。

据史书记载，王维山水画中最受推崇的当数《辋川图》。这是王维晚年隐居辋川时所作的单幅墙壁画，墙体年久圮毁，原画无存，后来摹本颇多。从比较流行的郭忠恕摹本来看，其笔墨和气韵都较好地体现了王维诗画一体的文人画审美特点，开启了后人诗画并重的先河。在这幅画中，居中占据着主体地位的是画家居住的惘川，后面是绵延的群山，周围是葱郁的树木。一条小河从门前流过，有船悠然而过，情形十分洒脱。画面调色淡雅，线条简练，晕渲也很自然，并强调了水墨的变化。从辋川的实际位置来看，它是秦岭之中一条风光秀丽的川道，是文人雅士内心的放逐之地，“终南之秀钟蓝田，茁其英者为辋川”，可以说，画家还未动笔，这幅作品的文人气韵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中国水墨是诗与画的融合，是心灵与自然的无声交互。在王维的水墨技法引领下，五代和北宋画家们背离青绿填色的传统，开启了水墨山水画的另一种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