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读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那个父亲爬过月台为作者买橘子的场景，又一次让我动容，忍不住想起远在老家的父亲。

那一年，我因为食物中毒在医院挂了一天一夜的药水。从医院刚回到家就接到父亲的电话，他问我最近好不好，我支吾着没有和他说实情，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家里看电视，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小区楼下。我来不及多问便匆匆下楼。远远地，我看见父亲佝偻着背，肩上扛着一个大的蛇皮袋，鼓鼓囊囊的。我跑过去，还没等我问他，父亲就得意地说：“看，这是我从老家院子里摘的橘子。今年橘子多，就给你送来一些。”我看着父亲额头的汗水，心疼地问：“跑这么老远的路，就为送橘子啊？”父亲呵呵地笑，只说不远不远，坐车一会就到了。可其实，从老家到我所在的城市有60多公里，要倒好几趟车。我们年轻人尚会觉得辛苦，何况是60多岁的父亲。

我心里有点难过，想把那蛇皮袋接过来，可父亲不肯，非要自己扛着。父亲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我看见他那不知何时已完全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耷拉在头上，想起小时候我也是经常这样跟在他身后，可那时他的身躯还像山一样挺拔。家里买了米面，他总是一蹲，就扛起来大步向前走。搬个桌子板凳，也总是一扛就走。有时候，接我放学走得急，还会把我扛在肩上，一路说笑着跑回家。上大学那年，父亲也是像现在这样，扛着我的行李从老家一路送到学校。那时候，我觉得父亲的肩膀是那样宽阔，能扛起我所有的一切，可什么时候他就这么苍老了呢？

回到家，我和父亲坐在沙发上聊天。他的眼睛浑浊发黄，脸色晦暗，深深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像纵横交错的田地。刚喝完一杯茶，他就说要走。我再三挽留，他依然不肯在我这里歇一晚。无奈之下，我只能把他送到汽车站，给他买好回老家的票。父亲挤在人群中，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回去。一瞬间，我泪如雨下。那个曾经扛起我全部的父亲，那一刻在汽车白色车身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瘦小，那么单薄。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后，看着茶几上那一个个红澄澄，亮得诱人的橘子，忍不住剥开一个，掰一瓣递到嘴里，清甜中夹杂着一丝酸楚。父亲一大早就起床摘橘子，再一路颠簸把橘子送到我手中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中回旋。一刹那，百感交集，三十多岁的我，在父亲眼里或许还是当年的小女孩吧，不然，他又何苦大老远送一袋我喜欢吃的橘子呢？

沉默如他，朴实如他，憨厚如他，就如同那一袋橘子，浸着泥土的芬芳和诚意，把爱实实在在留在了我心底。我想，我也会将这份情深埋心中，扛起自己的人生，毕竟有了父亲的庇护，旅途上那点艰难又算什么呢？

☆ 沈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