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汉子的筑路传奇

来源:香格里拉网 作者: 发布时间:2014-05-07 09:52:09

为谋生路,藏家少年逃离深山,他是长辈眼里离经叛道的“逆子”;为筑“天路”,千万富豪变成“亿万负翁”,他是别人眼里的“傻子”;为乡亲领路,资助群众盖房子抓产业,在地震危急关头转移安置救助数百群众,他是干部群众心里的好党员。

迪庆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县尼西乡巴拉村共产党员斯那定珠用行动书写了—— 一个康巴汉子的筑路传奇

本版图片均由云南文产香格里拉县巴拉格宗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提供

昔日的巴拉村驿道

施工中的公路

地震中转移安置安抚群众

巴拉村通了公路

3月20日清晨,香格里拉县尼西乡幸福村巴拉村民小组,83岁的白玛老人坐在自家的三层藏式“别墅”窗前,喝着酥油茶,望着窗外的柏油路,心生感慨——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封闭落后的巴拉村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位昔日的老村长,抬头远眺巴拉雪山,指着岗曲河畔的柏油路说:“我们能走出大山,过上幸福生活,就靠这条公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公路上奔跑的汽车,向记者讲述康巴汉子斯那定珠的故事。“修这条路,他花了8年时间,关了商店餐馆,卖了房子汽车……巴拉村倒是家家户户买了汽车、盖了新房。”

故事的主人公是迪庆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县巴拉村藏族共产党员、云南文产香格里拉县巴拉格宗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党支部书记斯那定珠。“他改变了巴拉村!他叫醒了巴拉格宗大峡谷!”白玛说。

探路

“我是大山走出的孩子”

一天,“有钱人”斯那定珠决定在昆明一家小馆子犒劳犒劳自己,点了一盘小炒肉、一碗番茄鸡蛋汤和一碗大米饭。菜饭上桌,这个年轻的康巴汉子突然哭了起来——家里人连一碗青稞面都吃不上……“那是一顿眼泪拌饭。”

斯那定珠白手起家的创业故事,在迪庆藏区广为流传。

“我从大山走来,肩头扛着大山的色彩,回首自己走过的道道山路,忘不了大山给我的情爱。”从云南迪庆到西藏拉萨、四川甘孜,描写斯那定珠的歌曲《大山的孩子》,是雪域高原最流行的歌曲之一,CD发行量超过22万张。

巴拉格宗大峡谷是横断山脉切割最深的地区,壁立千仞,巴拉村被层层封锁,成为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的“世外桃源”。“这些山山水水全都在给我们找麻烦,我们就像被关在里面一样。”拉茸七林老人说,村民们之前并不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村庄一直在走向衰落,从他小时候的60户变成了25户,到斯那定珠回来修路时只剩14户了。

1964年,斯那定珠在巴拉村出生时,村民多以打猎和种植青稞、玉米为生,经常吃不饱。峡谷绝壁上不到一米宽的驿道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从村里去一趟香格里拉县城需要走4天以上。驿道艰险难行,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奔腾的岗曲河。有人生重病,由青壮年抬着走驿道送医,往往有去无回,有的甚至走到半路就断了气。

斯那定珠家有兄弟姐妹6个,日子更是捉襟见肘,要靠借粮借钱维持生活。作为长兄,他辍学在家种地,有时去地里把刚种下去的洋芋种子刨出来,偷偷埋在火塘里烧给弟弟妹妹们吃。一次,仅有两岁的小妹误以为火塘里随时可以找到吃的,伸手去抓,被烧伤了,至今还有伤疤。

“那时候,供销社、放映队是我们最盼望的‘亲人’,他们一年来一两次。手电筒是巴拉人接触到的‘高科技’产品,专门做一个牛皮套包裹起来,珍惜得不得了。”10岁那年,斯那定珠被父亲用绳子绑在腰间拉着,第一次通过狭窄的驿道走出峡谷,到达了县城。看着“宽阔”的沙石路和从没见过的汽车,他萌生了走出大山的梦想。

少年的躁动受到了父亲的严厉批评:不在家种地、赡养父母,是羞耻的!

“村里有人干活比你厉害,但他仍然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我要出去。”13岁的斯那定珠噎得父亲无言以对。他带着父亲四处筹来的35元路费,用一个破旧的口袋背上水晶石,背着“坏孩子”的名声,攀扶着山崖,义无反顾地沿着岗曲河走了。

辗转香格里拉、大理、昆明、广州、上海,斯那定珠卖掉水晶石、虫草,再把录音机、磁带、胶鞋、新式的运动服、自行车等运回云南,追随着乡村集市摆摊销售,赚取可观的差价。

从不会讲汉话到讲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慢慢适应了外面的世界;从摆地摊到大宗批发代理,他以忠厚诚信赢取了更多大商家的信任,生意越做越大。

斯那定珠开办了迪庆州第一家五金机械门市部、第一家涮羊肉火锅城,累积财富数千万元,并把父母风风光光地接到了香格里拉县城居住。然而,每当想起封闭落后的家乡,想起更多仍然被“关”在巴拉格宗大峡谷的乡亲,腰缠万贯的斯那定珠总觉得日子过得不舒心,这个康巴汉子开始“狂想”:“我要给巴拉人修一条柏油公路!”

“有钱不等于富有,如果就这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回家乡,我的一生就等于白活了。”他这样解释自己的行动。

筑路

千万富豪变成“亿万负翁”

“修一条公路,把巴拉格宗的峡谷开发出来,巴拉人一起搞旅游致富,就可以实现我的梦想。”斯那定珠的命运注定与巴拉人的出路相连。

要在壁立千仞的峡谷绝壁上筑路,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腔热血的斯那定珠遭到了包括家人在内的反对甚至讥讽。

给乡亲们描述未来的公路、旅游,有人听得睡着了;一拨又一拨设计人员来了,勘测完地形,摇摇头走了;一批又一批施工队来了,挖掘机难以立足,叹口气走了。

“设计、施工队干不了,我自己干!”他自己勘测地形、设计施工线路,两年徒步约4万公里,勘测地形,摸索绝壁、深箐、90度急弯处的修路技巧。

为了筹集修路资金,他变卖了经营多年的餐馆、五金店以及房子、车子,跑遍了香格里拉所有的银行和信贷公司,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香格里拉县城有一条街的商铺,他挨着借过来;一家信贷公司,他跑了50趟,终于获得支持。

为了修路,他曾欠债1亿多元,昔日的千万富翁变成了亿万“负翁”。

2004年9月10日,从214国道通往巴拉村的公路终于开工建设,这条宽6.5米、长35公里的公路经过4个藏族村落。峡谷中的平地

经济作物稀少珍贵,都得斯那定珠出面协商。他磨破了嘴皮,最大限度让步,争取理解支持。有年龄大的妇女认为他骗人,往他脸上吐口水。他用手抹一下脸,笑着说:“孃孃,不要这样,我们慢慢商量。”

不管日晒雨淋,斯那定珠都坚持在施工一线监理、指导,节省每一分钱,夯实每一段路基。

2007年,他又筹资700万元,从上桥头架设全长34.8公里的10千伏输变电线路至巴拉村,解决了沿线4个村落共50多户人家和景区内的生产生活用电问题。

公路一天天掘进,当初送他出山的父亲却生病了。当公路快要修到巴拉村的时候,老父亲执意要去看看。2007年底,父亲旺堆站在巴拉村,看着羊肠般曲折的公路就要通到老家门口,他用粗大的手拍了拍斯那定珠的肩膀,什么也不说,眼角挂着幸福的泪花,提前享受了光荣与自豪。“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斯那定珠回忆说。

父亲去世不久,2008年1月1日,巴拉村迎来历史性的一刻:公路通了!高压电通了!电话通了!

“我们载歌载舞,给斯那定珠献上洁白的哈达。”村民小组长洛桑吹批说,有人拿出煮鸡蛋送给斯那定珠,不知道怎样表达心情;有人不停地给亲戚朋友打电话,体验现代通信的神奇;有人不停地摁动电灯开关,享受瞬间点亮山村的美好。“那一刻,我流下了眼泪。”斯那定珠这样描述成功的喜悦。

2009年6月底,巴拉村公路主体部分铺成了柏油路,斯那定珠又筹资128万元,在岗曲河上建了一座大桥。如今从巴拉村到县城的时间,由以前的三四天缩短到1个半小时。

领路

“夹皮沟”变身“国际范”

在巴拉格宗景区强势崛起、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时,斯那定珠再次“犯傻”:与云南文投集团联手开发,并由云南文投控股,大气魄打造特色旅游“国际范”。

费尽8年的心血,公路终于建成了,但斯那定珠频遭尴尬。

路通了,有企业要在岗曲河上建造梯级电站,并以可观的股份利诱债台高筑的斯那定珠。他态度决绝:“绝对不行,开发电站对环境的破坏太大!”

路通了,有村民开始砍伐、外运自留山上的木材;有人在河里炸鱼、毒鱼……“如果你们利用我修的路破坏家园,我宁可亲自炸掉这条路!”斯那定珠又急又气。

经过多方争取,电站停建了。他在巴拉格宗景区挂牌“三江并流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红山景区巴拉格宗管理处”,开始名正言顺保护巴拉格宗的生态环境。

斯那定珠深知,要从源头上杜绝破坏,最根本的是要让村民富起来。于是,巴拉村15户村民在斯那定珠帮扶下,相继搬到了峡谷的缓坡地带,形成了那浪村、水庄村两个藏民新村。同时,他一面租赁村民闲置的土地发展生态农业,平均每年给每户租金1万元;一面租赁村民的百年老房子恢复原貌,供游客参观体验藏文化,每年给每户租金3000元至5000元。他还扶持村民办养鸡场、养猪场和生态鱼塘,既满足景区需求,又可为每户每年增收5万元左右。

近两年,景区建设项目较多,斯那定珠便将一些工程分包给当地村民施工,既节约了开支、保证了质量,又让村民学到了技术、得到了实惠,平均每人每年增加五六万的收入。他还将景区道路维护工作按段承包给村民,每年每户工钱7000元。

现居水庄村的白玛老人家里有五口人,3个儿子靠包工程、养护公路,加上每年5000元的房屋租赁费和6000元的土地租赁费,去年收入达11万元。老人指着自家的三层藏式碉楼和门口停放的微型货车说:“瞧,房子是斯那定珠帮助我们盖的,微型车也是他资助买的,我们家还有一辆农用车呢!”他的儿子阿兵补充道:“现在的生活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洋芋和包谷都用来喂牲口了!”

如今,巴拉村人家家新楼房,户户新风貌,微型面包车、冰柜、烤箱、太阳能、电脑、光纤等一应俱全,村里还出了十几个大学生。巴拉格宗国家公园、4A级景区建成迎客,村民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以巴拉人自豪,以巴拉格宗景区人自居,为景区景观和内涵注入了人文的力量。

命运对斯那定珠的考验没有停歇。

2013年的斯那定珠准备大干一场,巴拉格宗4A级景区游客量大增、营业额大幅增加、提速冲刺5A级景区之际,“8·28”、“8·31”地震接踵而来。公路大面积坍塌,电力、通讯中断,所有村民、员工及50多名游客共400余人被困,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斯那定珠火速从昆明出差路上往回赶,冒着余震不断、落石纷纷的危险,徒步进入巴拉格宗,下令拿出所有食品、被褥,动用30多辆汽车,把被困人员转移到安全地带,安抚安置。

随后,他冒雨带队,开动装载机、挖机等大型机械设备,对景区至214线国道的道路由内向外进行抢修,5天后与正面救援队伍会师,400多人安全回家。

8年修筑的“天路”受损30多公里,其中严重损毁18公里,损失近2亿元,修复难度很大,村民和员工伤心不已。他咽下泪水安慰大家:“人在,路就在!”

那些年

1964年

斯那定珠在香格里拉县尼西乡巴拉村民小组出生。

1977年

13岁的斯那定珠带着父亲筹来的35元路费,外出闯荡。

1999年

斯那定珠注册成立巴拉格宗生态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

2004年

在斯那定珠的不懈努力下,从214国道通往巴拉村的公路终于开工建设。

2008年

巴拉村实现通路、通电和通电话。

2009年

滇藏公路封闭改造,近4年间,巴拉格宗景区亏本运营,斯那定珠利用时间差大搞基础设施建设、保护生态环境。

2011年

斯那定珠与云南文投集团合作,巴拉格宗大峡谷景区朝国家5A级景区迈进。

 

责任编辑: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