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各层各界,有公务员、有商人、有企业职工、有农民,还有来自寺院的活佛与僧侣,摄影对他们来说,或专业,或业余,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各自摆弄着自己的“长枪短炮”,一次次惬意地按动快门,用一个个瞬间记录着大自然之美,诠释着他们心中的香格里拉。每天从黎明到黄昏的每一个瞬间,他们都坚守在他们觉得最自信的地方、他们认为最理想的角度 ,静静地等候着他们心中最美丽的画面出现,随着“卡嚓”的快门声,一幅幅优秀作品就欣然出世了。 “我喜欢那快门声。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虽然工作很苦很累,但每当我手里拿起相机时,我只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跳跃,一股抑制不住的激情迫使我要去拍下那感动的每一个瞬间……”“摄影也是创作,我通过镜头,把在我心里看到的那个唯美的世界展示给大家,让感动我的瞬间,也能感动更多的人……”“摄影是学习过程,在短暂的一生中,只要有心学习,我们不仅能学到想学的东西,而且能超越自我,达到理想的精神世界和物质文明境界。” 同一个爱好,同一个梦想,使这群人聚集在一起。1992年,在罗锦辉及杨学光、方震东、何建华、徐涌涛、李林、李东红等一批发起人的共同努力,成立了香格里拉摄影协会的前身——梅里摄影协会,并于2006年更名为香格里拉摄影协会,协会隶属于迪庆州文学艺术联合会摄影分会,现有注册会员56人,其中少数民族会员45人。 “众人拾柴火焰高。”由于有得天独厚的摄影资源与协会会员的勤奋,大量会员专辑与作品的发表与出版,“香格里拉摄影师群”在全国摄影界已有一定的影响。协会会员在全国各类摄影比赛中获得金奖9人次、银奖18人次、铜奖40余次。在2003年10月,协会成功地承办了中国摄影家协会与迪庆州人民政府共同举办的“走进香格里拉”摄影大赛。协会曾多次组织展览参加全国性的摄影会展,并长期与海外摄影协会开展交流活动。协会会员曾出版了《魂系雪域》、《东巴圣地白水台风情》、《走进香格里拉》、《德钦》、《从香格里拉到北极》、《横断山高山野生花卉》、《自然迪庆》、《香格里拉湿地》、《鸟瞰三江》、《野生植物观赏》等画册与专辑。 时下,三江地区已成为中国精美图片的高产区。这些照片带着摄影者的真实情感以及一些骨子里的不平凡气质。香格里拉摄影群体也被云南省赞誉为“云南的三大文化现象之一”。本期,记者采访了几位活跃在各个层面的摄影人,通过他们的镜头,走入他们的内心。 镜头一:记录民族文化的和桂华 1983年,从州政府农村工作办公室调到州文化局工作的和桂华刚好碰上全国开展文物普查工作,那个时候开始接触摄影的和桂华立即被相机所吸引,他走遍迪庆的山山水水,不停地按动着手中的快门,用相机记录着看到的一切。25年的摄影经历,和桂华按动过几十万次快门,一张张记录民族文化的照片也产生了。 采访中,和桂华展示了一张看上去很旧的黑白照片,黑白照片里的花瓶已经有些模糊。“这是我二十年前去考察全州文物时看到的,当时一见到这个花瓶,我就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宝贝,但苦于没有收购的资金,只好放弃了收购的念头。二十年后,我又再次来到这个村子时,主人家当年放花瓶的地方,放了两个现代洋气的瓷花瓶,上面还是一样的花,但照片中的花瓶,已经不在了。”说着这些话,和桂华的语气中流露着对一些流失文物的深深惋惜。 “作为近代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化形态,摄影既有与文学艺术相同的记录社会发展和自然变化的功能,又有其他艺术形式所不可替代的功能,如摄影在具体性、形象性、色彩性方面都超过了其他的艺术形式,这就构成了摄影独特的文化特征和文化功能。正因为摄影所具备的独特功能,它在记录历史、保护民族文化方面有其独到的作用。” 身为香格里拉摄影协会的主席,和桂华更多地谈到协会的一些功能。“当前有两件事迫切需要摄影界来做。一是对历史文化的抢救工作,如少数民族的建筑、工艺美术、服饰、银饰,以及娱乐活动等。随着少数民族地区现代化进程的加速,他们具有民族特色的生活用具、生活方式等都在随时代的变迁而不断变化,及时地记录和抢救是非常必要的。在这一方面,文学和美术缺乏直观和系统的表述,非常适合用摄影的方式加以记录和保护。二是对于现实的东西,在记录经济社会生活中的巨大变化方面,摄影也可以大有作为。” “刚开始,协会的众多成员都是不自觉地拍摄一些片子,在摄影技术提高的过程,大家都开始了思考,由一些不自觉的拍摄变为自觉的拍摄记录。摄影人可以在其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用手中的相机为弘扬民族文化、记录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出贡献。”和桂华向记者介绍,目前,协会不断扩大会员,各个层次的人,通过大家的思考,记录着每天发生在香格里拉的点点滴滴。 镜头二:杨学光 不让历史轻易走掉 读书时候的杨学光很喜欢画画,这可能为后来的摄影打下了构图基础。1986年,还在部队里当兵的杨学光,用300多元钱买了第一部相机——海欧4B,那个相机主要是为家人和朋友拍摄生活日常照片。对“摄影”这个词,当时杨学光还觉得很陌生。后来,看到一些朋友拍出来特别好看的风光照片,杨学光就在心里想:我也能拍出那么好看的照片么?1996年底,昆明摄影家协会到迪庆来办摄影培训班,杨学光参加了培训,正式走上摄影之路。 “其实,在别人眼中一些无意义的东西,在我眼中却觉得很有意思。比如有一次,我和朋友沿着洛克走过的地方去拍摄,在其宗那里,我在洛克拍过的一个地方,相隔五十年,又一次按下了快门,后来对着照片比较,50年的变化,根本不需要什么语言,什么人都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历史的变化。”从开始摄影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十多年的时间了。2000年初,因护林防火的需要,杨学光第一次乘坐护林巡逻机巡视调查迪庆的森林旱情。当飞机穿过云海,从高空俯视大地的时候,他发现以往自己了如指掌的迪庆区域因视角的变化变得更加雄伟壮丽,气势不凡,他被眼前的景观深深地感动了。 “有许多人会赞叹江河蜿蜒的曲线美,可有人想过这种蜿蜒曲折对于河流、河流中的生物群及两岸居民有何生态意义?从美学的角度,我不认为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画出的一笔一划都是美的,虽然其中不乏成功之作。每次坐飞机掠过香格里拉高原时,我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按动快门。也许在一些摄影人的眼中,照片算不上是上乘之作,但是我更看重的是这些照片所反映的“三江并流”区域生态环境现状的价值。摄影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纪实,记录历史,记录了每一个瞬间,前一个百分之一秒就是后一个百分之一秒的历史,今天拍的照片就是明天的历史,所以我当时多拍了一些,完好地保存了下来,现在我手头就有一个地理航拍的记录。” 大家会以为特别具有视觉冲击力的东西会更快地被接受,但杨学光认为如果没有文化的内涵,没有更深刻的蕴意,那些表面的影像表现只会非常容易地被大家忘掉。“刚开始拍摄时,确实仅仅是因为对它感到好奇,并不知道里面藏了如此大的文章,并且当时对纪实摄影的认识也不够深刻,等到后来拍摄的多了,加上有很多朋友给予的热心帮助,我也渐渐看了许多关于记录历史的书,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原本极其简单地按下快门的拍摄过程蕴涵着那么多东西。” 镜头三:要做植物代言人的方震东 读大学时的方震东,就很喜欢摄影,那时学校里有专门教学摄影的课程,叫显微摄影,但在当时,能买相机的,除非是家庭非常好的人家。“在读大三的暑假,我和一位同学帮教授做一个采集300号滇西北植物标本的课题,我们从迪庆江边的河谷地带到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牧场,沿路看到那么多精彩的植物和风光,当时真希望自己手中能有一部相机,把看到的那些美好图片全都记录下来,拿给同学看看。”方震东给记者说着最初想拥有一部相机的愿望。 1987年,大学毕业的方震东分配在迪庆州科技局工作后,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部美能达相机。当时他手里的相机,主要用途是拍摄各种植物及它们的生活背景和群落。有了相机的方震东,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暗室里冲洗照片,白天拍,晚上洗。“一次,我在香格里拉长征大道上遇到两位穿着藏装背着大筐的妇女,我被她们的背影所感动,按下了手中的快门。当时恰好碰到州群众艺术馆举办摄影比赛,那张照片在比赛中获得一个优秀奖。后来,1988年,迪庆日报社成立,我开始给报社投一些照片,看到自己的照片在报纸刊发,心里总是很开心。在刊发图片的一点一滴的鼓励中,摄影的热情也一天天地高涨起来,手中的快门也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去。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虽然摄影技术不断提高,但自己总感觉艺术修养不是很高,后来自己报名参加了中国摄影学院的函授班,通过系统的学习,自己的摄影知识开始慢慢丰富。也开始关注很多东西,在这些基础上,我完成了中国云南横断山脉野生花卉的画册。”方震东介绍着自己的摄影经历。 作为自然科学爱好者的方震东,经常在外行走,一花、一树、一粒果实,都能让方震东激动,见到它们,方震东就像是见到新的朋友和老朋友一样,他用多种图片效果拍摄下来。“各种植物都通过自己的方式,一代代繁衍下去,滇西北的植物与横断山脉的历史已经有三、四百万年,各种植物都有它自己的肢体语言,有它自己的喜怒哀乐,我能读懂这些不为常人所知道的语言,并了解植物之间的共性和个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想帮植物说出它们的语言,让生态理念在大众心里慢慢培养起来。” 有人说,方震东是迪庆植物百科词典。提起这个说法,方震东笑了,他说,真正的词典在大自然,要学会阅读大地。目前,方震东拍摄的植物大约有3000多种,并正在编滇西北户外植物识别手册,及滇西北户外花卉识别手册。预计明年与读者见面。 镜头之四:感悟自然与生命瞬间的泽仁平措 泽仁平措是一个特别的拍摄者,一些人把他和一个称呼联系在一起——农民摄影家。作为一个生活在藏区的本土摄影家,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同时也有足够的自信记录和展现身边的变化。他出于内心的需求来描述这个世界,他将镜头从湖光山色转向文化传承,没有一丝的猎奇和故弄玄虚,而是实实在在地生活本身从镜头中缓缓流淌出来,像一道道小溪汇成江河,带着清澈透明的光亮,带着草木自然的芬芳,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香格里拉,一个民族真实的心态和对自然的描述,为生态摄影注入了极具人文价值的文化内涵。 1964年出生在香格里拉县小中甸镇的泽仁平措,从小几乎没有离开过家,一直就读书、放牧。后来还在家乡牛场放过牛、开拖拉机拉木材和犁田,跑过运输、办木片厂、做木材生意。一直没接触过摄影,直到1998年,随着香格里拉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摄影爱好者也来到香格里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了相机。从此,摄影变成了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从小就在香格里拉放牧长大的平措,用照相机延续了他对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的深厚情感,他用一幅幅安详宁静的画面记录下来家乡的一次次变迁。 1998年天然林保护工程实施以前,香格里拉县的财政收入主要靠木材。几十年里,平措目睹了一些原始森林的消失,这些经历让他开始想要用自己的相机,记录下来眼前他所能看到一切,也许即将要改变的一切。 “当我看到在腐烂的树上长了一个新的小苗,我觉得这就像是人生。看着雪的融化,也能感受到一种奉献。这类的照片,总能感动我,我希望我的照片能表达一种生命的态度。最近我回到村里,看到小时候伴随我成长的河流以及一些大石头,现在都还在,这些都让我感觉人生是那么短暂。”长期的自然和人文摄影使泽仁平措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好,同时也让他明白了藏族传统文化和自然的关系,他拍摄了很多雪山壮丽的景色,也看到了当地老百姓在为保护它们所做的努力。 “我爱大自然,它不仅养育了我和我的亲人,还养育了万物众生上亿年。它宽阔的胸怀似乎告诉我渺小与伟大的真理。我拍片子也一向顺其自然,最大限度地抓住身边的摄影资源,客观地了解拍摄对象和心平气和的观察世界。”朴实的语言,一如朴实的泽仁平措。为了摄影,他放弃了好多东西,有时,连照几张底片也要在心里盘算。但他说:“通过摄影,学会做人;通过摄影,了解世界,了解别人的思想或人类的智慧。” 近几年的拍摄历程中,平措走访了香格里拉的很多村落、寺院和雪山圣湖,他不仅仅停留于表面影像的记录,而更注重影像后面的故事收集和整理。从自己家乡千湖山的旅游开发,到卡瓦格博转经路上的点滴,他看到了当地人在面对自然环境和传统文化变迁时的无奈,同时也更为这些有可能消失的和谐景象而感到担忧。他奔走着、记录着,捕捉着很多稍纵即逝的瞬间…… 泽仁平措告诉记者,目前,他正在整理他多年来拍摄的照片以及采访的文字,希望通过当地人的方式,当地人的视角,告诉人们自然环境是多么值得所有人去珍惜,同时他也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懂得保护家乡的自然环境,保护家乡的传统文化;也懂得有了美丽的家乡,美好的自然,才有美好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