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时,突然读到“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这句农谚,我心生温暖,仿佛看到在这播种与希望共舞的季节里,人们扛起锄头,迎着朝霞,唤醒沉睡的大地。 闭上眼睛,我好像看到鸟儿在不远处的枝头上跳跃,天地间回荡着节气的钟声,清晰而又响亮,它告诉我:春耕始,农事忙。乡间的田野变得热闹起来,锄头挖土的声音,稻田里水渠流淌的声音,构成了一曲生机盎然的田园交响乐。 小时候,过了大年。我们便和父母一起上山挖土。我家的田地,面积小且石头多,那些犁不到的地方,便只能用锄头挖,以便多种一垄庄稼。家里的锄头有挖锄、薅锄、尖锄等,作用各异。而挖锄就是专门用来挖土的,这种锄头不像薅锄那样锄面大而宽,也不像薅锄那样锋利,锄头不过成人四指宽的锄面,窄而钝。用挖锄挖土,没有什么技巧,只有靠力气使劲和坚硬的泥土作战。力气小了,泥土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再用力,手被锄把硌得生疼。即便如此,我也只能继续用力在寒风中紧握锄把,不断和脚下的土地死磕,手被反震回来的力量震开一道道口子。休息的间隙,母亲看着我的手,她很是心疼地说:“好好读书,以后才不用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有时候,外婆也会来帮着我们挖土。她满是皱纹的面庞,在朝阳下显得更加沧桑。她的双手,如同一本本泛黄的日历,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和劳作的艰辛。但当她拿起锄头,那份精神却依旧坚韧如初。 大多数时候,父亲负责犁土,母亲是挖土的主力。她好像不知疲惫,一下又一下挥动着锄头,眼睛里充满了力量和希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对家庭的责任和收获的期待。她的脚下,那些坚硬的土地被锄头一一亲吻,慢慢变得松散柔软,适合种子安家。母亲时常一边挖土,一边和我们说土里要种玉米或高粱,要栽白菜或青菜,然后可以养几头猪来卖钱,我和哥哥的学费、生活费就有着落了。天气晴好的日子,挖土的进度会快一些,田地里便飘散着母亲的欢笑,这是春天最美的旋律。 母亲特意给我和哥哥在集市上买了小挖锄,多数时间,她都让我们挖那些相对松软的田间土角,或者叫我们捡拾石头。但我和哥哥更倾向于跟着母亲,我们想要力所能及地为母亲分担一点重负。因此,对我们来说,惊蛰不只是节气的名称,它是一种呼唤、一种责任、一种成长。 时至今日,城市的喧嚣让我渐渐忘记了泥土的芳香,键盘的点击声代替了锄头的撞击声。每当惊蛰到来,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片土地,回想起挥舞锄头的感觉。 手握锄头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没有电子设备的冰冷,只有土地的温度和手掌的纹理。每一次用力,都是与土地最直接的交流;每一次挖土,都像是给内心施肥。汗水顺着额头滴落,我仿佛听见了大地的呼吸和心跳。 晚饭后,我带着孩子在郊外散步。夕阳西下,一位扛着锄头回家的老人从不远处走来,他终于可以短暂歇息了。望着他身后那块翻新的土地,我知道,不久的将来,这里必将是一片绿意盎然。这份劳作看似平凡,但承载着我们对未来的憧憬、对生活的热爱。 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我拉着孩子的手,微笑着向那位老人致意。然后,我对着眼前的土地轻声许下丰收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