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蝶：香格里拉之驭风仙子

文/彭建生

生态旅游中最广泛的一个组别是昆虫观察，这个类群的人数在国内外似乎都超过观花观鸟的爱好者。然而绝大多数的昆虫观察旅游活动都在热带与亚热带开展，那些地方气候温润、蜜源众多、昆虫种类丰富，适宜开展活动的周期也长。在香格里拉这样的高寒地带是否适合开展昆虫旅游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2012年9月，IBE在 阿瓦山开展的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中，我向昆虫专家程斌提出了这个问题。程斌告诉我，全世界有一种最美丽的蝴蝶就在你们青藏高原，它叫绢蝶。绢蝶翅形浑圆，翅膜无色透明，状如丝绢，因此得名。

他还给我描述了第一次看见阿波罗绢蝶的场景：绢蝶半透明的蝶翅上镶着妩媚的朱红色斑点和深邃的冰蓝色斑点，美得几乎让人眩晕。这种简洁到极致的色彩和形态组合，让我无尽赞叹自然的造物神奇！不管曾经在出版物和博物馆看过多少色彩斑澜、造型奇特的蝴蝶，也没有任何蝴蝶的美能超越这只绢蝶瞬间印在心里的记忆。

回到香格里拉后，我开始关注有关绢蝶的资料，发现一篇论文《中国5种珍稀绢蝶mtDNA序列及系统进化》，文中从分子生物学的角度，通过对白马雪山5种绢蝶的DNA测序，论证了白马雪山是高原绢蝶的起源地，然后沿高原向北扩散形成其它绢蝶种类。香格里拉不仅有绢蝶，而且是鼻祖！我对这个观点产生了浓厚对兴趣。

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地”核心的地带，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滇金丝猴的重要栖息地。但白马雪山除滇金丝猴研究较为深入外，其他物种的研究仅在本底调查层面。昆虫是白马雪山生物多样性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能够深入调查、研究白马雪山的绢蝶，对进一步了解白马雪山生物多样性、扩大白马雪山的知名度与影响力、促进香格里拉生态保护、开展生态旅游有重要的意义。

高原娟蝶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濒危昆虫，对昆虫爱好者来说其诱惑力犹如植物爱好者对有“喜马拉雅蓝罂粟”之称的绿绒蒿的崇拜与神往。如果我能通过影像生物多样性的调查方法，全面、细致的拍摄、调查白马雪山的绢蝶，使其成为白马雪山的第二旗舰物种，对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而言，其功用将仅次于滇金丝猴。对我们旅行社而言，将能设计出一个全世界顶级的昆虫观察生态旅游产品。

想要完成这样一个调查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是完全做不到的，我对于昆虫的知识几乎为零，需要专家的支持配合。于是我忽悠生态摄影师程斌与我一起成立一个调查小组，并请中国研究绢蝶最著名的专家黄灏为顾问，中科院昆明植物所牛洋博士指导绢蝶与寄主关系，带上我公司特种导游林森，准备用2013、2014两年时间的绢蝶爆发期在白马雪山开展绢蝶种类、数量及其分布情况的调查。

我预算了一下调查将至少花费10万以上，这笔费用对旅行社而言是个不小的压力，于是我开始筹措寻找资金。我找到香格里拉学会（Shangri-la institute），他们对我前一个项目《纳帕海的鸟》的质量与成果都非常满意，我表达了想要做白马雪山绢蝶调查的想法后，立刻得到刘蕴华老师的同意，愿意支持我一半的调查费用。在调查即将开始时，我又得到迪庆州科技局的支持，同意我申请3万元的科研资金，剩余不足部分就我自己承担。

万事具备，只待绢蝶从寒冬中苏醒过来。

绢蝶是世界上有记录分布海拔最高的昆虫之一，它们活动的最高极限可达到海拔5千多米的冰川附近，这个高度是其它大部分昆虫都无法企及的。绢蝶隶属于鳞翅目凤蝶科绢蝶亚属，全世界总共约50-53种，我国已知的绢蝶种类有38-40种，从青藏高原、喜马拉雅山区到新疆的天山、阿尔泰山及昆仑山和内蒙古等地，都是绢蝶栖息的地方，而 “大香格里拉”地区则是中国最著名的绢蝶产地，分布着绢蝶科中最为美丽和珍稀的一些种类。

绢蝶一生分为卵-幼虫-蛹-成虫四个阶段。它们以高寒山区罂粟科紫菫属和景天科植物为寄主，奇特的身体结构和生活习性也在亿万年的演化过程中与高海拔的环境相适应。它们主要活动在高山亚冰雪稀疏植被带、亚高山灌丛草甸带、山地森林草原带及山地草原带。

云南已知的绢蝶有7种，根据已有的资料表明,部分地区还存在新种、新亚种的很大可能，在青藏高原演化过程中，尤其是冰期的间歇发生期，北部地区的一些昆虫类群不断南迁, 部分类群适应形成当地的特有种。已知在白马雪山的分布的种类有:元首绢蝶Parnassiuscephalus，西猴绢蝶Parnassiussimo，爱珂绢蝶Parnassiusacco，君主绢蝶Parnassius imperator珍珠绢蝶Parnassiusorleans。

2013年6月底，我们开始了白马雪山的绢蝶调查，目标直指白马雪山中北部的高山流石滩。流石滩是一个高寒山区特有的生态环境，大部分流石滩都发育在雪线之下，林线之上海拔4500-5000米的高山，他们是高寒生物最后的天堂，许多典型的高寒植物与昆虫的居所。高山流石滩及其寒冷，日温差很大，空气稀薄，严重缺氧。流石滩是不同岩石长期风化堆积的结果，在流石滩上攀爬行走困难异常。

大部分绢蝶以罂粟科的紫菫为寄主，绢蝶会把卵产在特定的紫菫或者旁边的岩石上，等卵孵化为幼虫就可以躺在旁边吃植物的茎与叶。成虫化蝶的过程中还要经历吐丝破茧的艰辛。化蛹前幼虫停止进食，四处爬行寻找隐蔽黑暗的石缝、石壁上吐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茧将身体藏在其中，经过几天时间幼虫再蜕皮成黄褐色的蝶蛹，最后蜕变羽化成蝶。刚羽化的绢蝶需要阳光照晒，体温在流石滩上晒热后才能活跃，天气稍微阴沉立刻钻到岩石下面躲避。当阳光在流石滩上走过片刻，绢蝶就能获取热量并借助流石滩表层热空气翻飞寻找蜜源植物。寻找与拍摄绢蝶是我从事生态摄影以来遭遇到最困难的物种。

7月的白马雪山高山流石滩百花绽放，点地梅、红景天、雪兔子、紫菫、龙胆、垂头菊、无心菜、绿绒蒿或散乱或簇拥在碎石堆中，它们历经冰雪的煎熬，在短暂夏季集体争先恐后展现自己的美丽。寻找绢蝶的同时，这些高山野生花卉艳丽的色彩、独特的造型、迷人的芳香让你心醉。绢蝶的旅游项目同时也是观赏极高山野生花卉的绝佳机会。美在山巅招引你，让你目不暇给。

开展生态旅游要严格保护珍稀物种。就绢蝶而言，一些高山种由于过分采集与商业贸易，加上异常极端气候、酸雨等影响种群数量锐减已经十分珍稀。目前，多数绢蝶种类被列为珍稀物种, 比如阿波罗绢蝶已被定为世界级的一类珍稀保护物种。我曾经收到过一对日本夫妇的预定，要求在香格里拉与川西带他们去观赏绢蝶，但他们想要采集标本，被我断然拒绝了。经商要有道德，我已经鄙视了低端购物旅游，在高端定制中，不能为了利益而放弃遵守生态旅游的道德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