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闲话藏族猴文化

西藏山南有一个地名叫泽当的地方，曾经是猕猴的乐园，因猴子嬉戏而得名。泽当东方贡布山上的岩洞是猴子们栖息之地，离泽当不远的撒拉林是猴子们当年谷撒大地的地方。据当地民间神话传说，经过无数风霜的洗礼，猴子群们经观世音菩萨的点化变成了人类。从生物学角度讲，猴是一种灵长类动物，有金丝猴 、猕猴、猿猴等，被人类视为动物界里最高等的类群之一，并对猴赋予了众多的文化，藏族也如此。按藏历算，今年是藏历火猴年，我想与大家一起说一说藏族猴文化。

《调象图》局部。

《猕猴繁衍人类》的神话

口承文化在藏族文化里占据着重要地位，尤其是还没有文字的时候显得更加突出。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爷爷孙诺七林给我讲了一则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在很久远的年代里，西藏山南雅砻河谷的穷结地方，气候温和，山深林密，山上住着一只猕猴。后来，这只猕猴和岩罗刹女结为夫妻，生了6只小猕猴。老猕猴把它们送到果实繁茂的树林中去生活。过了3年，老猕猴再去看他们时，已经繁衍成500多只猕猴。由于食物不够，猕猴们互相争夺斗殴，抓破了脸皮，揪掉了耳朵。猕猴都饥肠辘辘，吱吱悲啼，看到老猕猴来了，便围上来呼叫：“拿什么给我们吃啊？”举手相问，其状甚惨。老猕猴看见这种情景，心里十分不忍。于是领它们到一个长满野生谷类的山坡，指给猕猴群说：“你们就吃这个吧！”从此，众猕猴便吃野谷，身上的毛慢慢变短，渐渐消失，以后又会说话，遂演变成人类。当时，我对此神话只记得故事情节，谈不上对故事的文化内涵理解。

长大后到村办的学校里学习汉文，一直到上大学，在大学里读的是藏语言文学专业，有了更多的机会学习藏族文化。这时候，我了解到爷爷讲的这则神话除了口头流传外，在《玛尼全集》、《西藏王统记》、《贤者喜宴》、《西藏王臣记》等藏文历史著述中都有详略不同的记载，这些史书的记载中增加了猕猴是观世音菩萨化身、与岩罗刹女结为夫妻繁衍后代等情节。不管是怎么形式记载描述，总与古猿人进化演变人类的科学论断相吻合。

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我与西藏、青海、四川、甘肃等藏区的藏族同胞了解了关于猕猴繁衍人类的神话，确定猕猴繁衍人类的神话是在藏族地方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

藏族人类起源壁画局部。

寓言小说《猴鸟故事》

上大学时，老师给我们上了藏族文学课程，课上的寓言小说有《猴鸟故事》、《白公鸡》、《茶酒夸功》、《牦牛、绵羊、山羊和猪的故事》、《莲花歌舞》等，有的是自学课程，有的必学课程，其中《猴鸟故事》是必学课程，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当时老师采用扮演角色的方式授课，学生们有扮演猴子的，也有扮演鸟的，还有扮演兔子的，每个学生都融入到故事场景之中，教学效果也挺不错。

《猴鸟故事》的内容梗概是这样：在一座叫贡桑的大山上，猴子、鸟和各种野兽本来各有居所，和平而快乐地生活着。可是，有几只顽皮的猴子却无故侵入鸟类的草坪，纵情吃喝玩乐。百鸟见了，便派白松鸡到猴子那里去谈判，抗议他们的入侵。不料猴子却不讲道理，也派出代表进行狡辩，因而使纠纷扩大。鸟类为了保护领土，便又派鹦鹉、白松鸡向猴子提出了警告：“要是不讲道理，就以武力解决。”猴子们表面强硬，其实畏惧，便请兔子和公鸡出面调停。结果鸟类让出三分之一的草地给猴子，做为鸟类在猴子的领土，鸟类在树林里自由栖息和觅食。从此各守疆域，相安无事。

这则寓言小说的思想内容反映的是藏族人民反对侵略，坚持真理，热爱和平的心情和愿望。同时，影射出十八世纪末，藏族人民击败廓尔喀入侵西藏的历史事件，具有现实的教育意义。小说以拟人手法塑造刻画猴子的性格和形象，如写老猴洛桑深谋远虑，说话先摸三次下巴；小猴子阿利玛年少气盛，强词夺理，说话时又伸出胳膊又摇尾巴，形象生动。

用尼西土陶制作的《和睦四瑞图》挂像。

艺术作品《和睦四瑞图》

在藏族的民居里、在藏传佛教寺院中《和睦四瑞图》的踪影随处可见，现在有的藏区以《和睦四瑞图》为依据，建造成了城市文化标志性塑像供大家欣赏。当然在藏族文学艺术作品里也少不了《和睦四瑞》的形象。

在《和睦四瑞图》里，猴子是主要角色之一。该图有一棵大树，树下一只猴子骑着一头大象，猴子背上驮着一只兔子，兔子背负一只鸟，鸟头触及茂密的树叶，并摘取果子，提供给大家共同享用。据说它们是以年龄和辈分大小为依据，依次排列，大象最小排位老四，猴子次之排位老三，兔子再次之排位老二，鸟最大排位老大，故此又称为和睦四兄弟，表达的是尊老爱幼、和睦相处的象征意义。

《藏汉大辞典》里记载：和气四瑞，传统图案。谓某地有大象、猴子、山兔和羊角鸡四种动物，相互尊重，和睦相处，招致地方安宁、人寿年丰。藏俗多在住宅内壁上画此故事，以表祥瑞。

据资料显示，《和睦四瑞图》的故事源自于印度的《佛陀本生经》，但在藏族民间故事里流传广泛，通过群众的改编演绎，内容大同小异，情节更加富有民间文化色彩。不同之处是民间故事里讲到，种子是鸟带来，由山兔播种在土地中生长出树苗，猴子守护这棵树苗长成大树，最后大象在最为干旱之年来给大树浇灌防旱，使大树生长得更加茂盛，以此排列长次，友好和睦相处。有藏族学者说，《和睦四瑞图》是取材于民间传说故事绘制成的，藏区民间以此祥瑞图表达藏族人民祈求生活团结和睦、和平宁静的美好愿望。在藏族民间，《四瑞和睦图》是和谐、融洽的象征，与我们当前的提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分相吻合。

大理鸡足山猕猴。

信仰里的猴文化元素

当我们在阅读藏族史书时，经常会看到在古代，藏族把猕猴繁衍时期当作一个历史时代来记载，猕猴时代过了之后是神怪统治时代，紧接着就渡过到了人自身统治的时代，从此西藏高原上人类也迅速发展扩大，遍及整个青藏高原。猕猴时代是藏族历史的源头，因此，在藏族文化里少不了对猴的信仰元素。

在藏族的关于猕猴繁衍人类的神话里，除了证明猕猴进化演变人类的科学论断外，还表明了藏族在原始社会时期把猴子作为氏族图腾崇拜的文化遗迹，至今在西藏山南地区，泽当一带遗留的山洞仍被当作藏族祖先居住过的地方而被崇拜。在拉萨曲贡村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出土有陶制的猴面，也是猴文化信仰的一种表现。

在藏族自然崇拜中有祭山敬水的传统习俗，每座神山都有自己的属相。在全藏区有猴年朝拜四川峨眉山的说法，在迪庆有羊年到卡瓦格博朝拜、猴年到达摩祖师洞朝拜的习惯。今年是猴年，是维西达摩祖师洞的本命年，大年初一开始就有很多信教群众到祖师洞朝拜，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平平安安。藏区还有“马年转山，羊年转湖，猴年转森林”的说法，意思是马年朝拜冈底斯山，羊年朝拜纳木天湖，猴年朝拜喜马拉雅山中段的杂日森林。这是藏族人神灵崇拜、自然朝拜、热爱大自然的三大宗教巡礼。

佛教传入藏区后，很多印度佛经故事里的猴信仰文化随之传来，也得到了藏族百姓的接受。比如，具有积极意义的《神猴救人》，用譬喻说理的手法，描述猴子救人，人却害了猴，故事赞扬猴子仁慈、舍己为人的好品德，遣责人类忘恩负义的坏品行。还有《水牛以德服众猴》、《猴王舍身救猴群》等，这些佛经故事都与猴有关，在藏区传播很广泛。

在藏区的寺院壁画上，我们还经常观看得到《调象图》，又称《九住心》，图里有黑象、黑猴、黑兔，以调伏大象的连环图示来比喻调伏人类自己的内心。大象象征心，黑色代表“沉没”；猴子象征“流散”，代表“掉举”；兔子代表“细微沉没”。后来通过调伏，三个代表不同象征的动物由黑逐渐变成白色的，途中兔子和猴子先后消失，获得修成，最后大象修成了九住心。该图描述了修行者净化心灵成长之图，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义。

藏族历算里的猴文化

历算在藏族生产生活中应用范围很广，也是藏族同胞在日常生活中必须掌握、必不可缺少的基本知识。我还记得，我父亲七林顿珠只字不识，但他会藏历掐指算法，他扳开左右手，掐掐手指，算出来的日子还挺准确的，这完全是靠记忆算出来的。到现在，我很相信“高手在民间”这一句话，但最为可惜的是我没有向父亲学到了这一掐指一算的技艺。

据记载，公元前100年以前，藏族就有了自己的历法，后来藏族古历法与汉历、印度历法相结合，到元代时形成了天干、地支、五行合为一体的独特的历法。

生肖纪年也是藏族纪年的一种方法。在藏族的十二生肖里，猴子排行第九位，猴年出生的人被人们冠上了幽默、机智、活泼、乐观、开朗，人缘极其好，处事敏捷等性格特征。生肖文化起源于图腾文化，十二种生肖是上古以来各部族的图腾崇拜，这十二种动物的不同象征意义也与其图腾意义有关，猴子象征着藏族的祖先进入到十二生肖序列中。

藏历中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依次组合成六十甲子，配上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再配上五行（金、木、水火、土），便组成了年份，比如，今年是公历2016年，是丙申年，丙申丁酉山下火，申为猴，因此为火猴年。

在藏族历算里除了有猴年外，还有猴月、猴日和猴时辰。藏历七月称猴月或申月。1个月里按十二生肖依次排列，至少有两天是猴日。时辰是采用固定的十二生肖代表每天的十二生肖，而每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天明为兔，日升为龙，半上午为蛇，正午为马，下半午为羊，日西为猴，日落为鸡，天黑为狗，上半夜为猪，半夜为鼠，下半夜为牛，天亮为虎。

在藏族的历算中有五行相生相克之说，还有十二生肖相生相克之说。在藏区民间婚配、共事合作等方面十分讲究属相相克相生，猴与鼠、马相配为大吉，珠联璧合，一帆风顺，成功富贵，子孙兴旺，五世其昌。其他属相次之。属猴的与属虎、蛇、猪的属相相克。

当我采访到松赞林寺昂翁活佛，谈及有关藏族猴文化时，活佛说，今年是藏历火猴年，从藏族历书上看，今年的年成光景还是不错，必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盛旺，人和家顺百事兴。（张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