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民族,不管是黄种人,还是白种人,婴孩从母体呱呱坠地开始,通过一至两年的时间听力训练,才开始呀呀说语,我也如此。据我母亲讲,我是一岁半左右开始会说话的。我说的是母语藏语康方言尼汝次方言,至今也是,但经过后来的学习现在还能兼听卫藏和安多方言。 藏族传统习惯上,把藏语分为三大方言,即卫藏方言、安多方言和康方言。卫藏方言大概分布在拉萨、日喀则、阿里、山南、那曲以及林芝等地区;安多方言大概分布在青海大部分藏区和四川省的阿坝州等地;康方言大概分布在西藏昌都地区、云南迪庆州、四川甘孜州、青海玉树州以及那曲东南一线。尽管方言各异,读音不同,但藏语文仍然是统一的,书面语通用于整个藏区。藏语文是一种拼音文字,有人称它为“写在世界屋脊上的文字”。藏语文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支,除了我国境内的藏族外,在尼泊尔、不丹、印度境内也有一部分人使用藏语文。在我国使用藏语文的人口大约有600万左右,作为藏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藏语文的使用和发展得到了很大的关注。 我记得6岁左右,我家邻居的尼玛大叔买来了一部背式红旗牌半导体收音机,每天吃四餐时都在播放各种节目,但当时我不会听汉语,不知道在播放什么节目,只有播放西藏人民广播电台的藏语节目时好像听懂了一些,而且感到更亲切,就请尼玛大叔播放,我们围坐在四周听,特别是播放到藏族音乐时跟着收音机学唱。记得有著名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演唱的《翻身农奴把歌唱》、《唱支山歌给党听》、《北京的金山上》等。由此而来,我父亲说要我学藏语文,但附近也没有教藏语文的老师,有识藏语文的“仓巴”、“腼翁”和“昂吹”等宗教职业者也不在我们村附近,离我们村还有半天的路程。父亲为了实现他的诺言,只好把他仅会的藏语三十个字母无私地传授给我,学完三十个字母后就搁浅不前了。按藏族的传统习惯,学藏文要拜师,先选个吉日,准备好茶、酒和哈达等,再到老师门下拜师为徒,然后因为各人资质、悟性、施教的不同,有的学得快,有的学得慢。我是因为我父亲教我,免了拜师这一关。 当时,在家里没有备有纸张和墨水,我父亲按藏族的传统方法给我做了一块写字板,藏语叫“喃邦”,其意为“黑板”。我父亲先找来了一块木板再刨平,长60公分左右,宽15公分左右,然后用灶烟和猪油合成的黑油泥涂在木板上,再敷上灶灰,便成了写字板。父亲再给我做了一支书写藏文的竹笔,就开始教我写藏文字母,写完一遍再敷上灶灰又书写,反复使用,既节约又实用。 我父亲说,书写藏文的笔大多数是用竹子做成的,藏族的大喇嘛、大富人、平民百姓都是用竹笔写字,这是藏族人历经上千年历史传下来的习惯。后来,我上大学学了藏语文。据我的藏文书法老师讲,藏族使用藏文有了1300多年的历史,用硬笔书写,笔大多数是用竹子做成的,也有其他材质做的笔。竹笔分圆竹笔和三棱笔。圆竹笔用于书写大字,而三棱笔则用于书写小字。笔尖分左斜、右斜和平口3种。左斜笔尖用于书写乌金体(楷书),右斜笔尖用于书写乌缅体(行书),而平口笔尖则用于朱匝体(草书)。如今,藏文书法在我国书法艺术长廊里,是独特的一脉,它承袭几千年的文明,在雪域高原时代相传,成为独树一帜的硬笔书法艺术。 9岁时,我上尼汝普拉小学读书,学汉语文,老师用藏话上汉语文课,因为那时候村里会讲汉话的人屈指可数,老师对藏族学生上汉语文课特别难教,学生也很难学,关键难在过语言关上,不像现在汉语普及率高,学生学起来容易,老师教起来也方便。记得,我上初中时也讲不清楚汉话,经常被同学们取笑,因被取笑与同学打架斗殴的事时有发生。 1987年7月,我从中甸一中高17班毕业,9月考入西南民族学院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攻读藏语言文学专业,读了5年后毕业回家乡工作。 机会改变了命运。进校后老师在班级开学动员会上告诉给我们时隔1年之久的消息,我们能进西南民族学院学习藏语文专业,是因为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到康区视察后向国家领导人和有关国家部门反映情况后增加了招生名额,他希望我们好好学习,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机会。听到这一消息后,我感到十分庆幸,也感到身上的担子更加重了,学习的信心和决心更加坚定了。的确,那年西南民族学院从迪庆招收了11名学藏语文专业的学生,是西南民族学院建校以来最多的一次,据了解,西南民族大学建校60周年了也没有突破这个数字。 翻阅历史,回味无穷。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迪庆州政协编写的《班禅副委员长视察迪庆》里记载,1986年8月至9月,原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国务活动家、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杰出的藏传佛教领袖——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受党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和国务院的重托,先后分赴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等3个康巴地区历史性的视察访问。10月9日至17日,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到迪庆视察访问,在迪庆期间,不辞辛劳,先后深入州县机关、学校、工厂、农村、寺院及部分干部家中视察访问,做了7次重要讲话,转达党和国家对迪庆各族人民的亲切关怀。在7次重要讲话中都讲到了继承和发展藏语言文字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推动藏语言文字在迪庆的继承和发展。 班禅大师到迪庆时学校组织我们学生参加活动,我还清楚地记得10月9日下午迪庆各族群众夹道迎接班禅大师和10月11日上午班禅大师在州体育场摩顶祈福的场景。10月9日下午,中甸城区党政军各机关、中小学校师生、厂矿企事业单位、城镇居民倾城出动,加上从乡下专程前来朝拜班禅大师的上万人,从中乡公路的夏纳山口至大师下榻的迪庆州招待所,在长达5公里的公路及街道两旁,挥动鲜花和哈达,载歌载舞,香烟萦绕,热烈地夹道欢迎大师的到来。 在大学里,第一年在西南民族学院预科部强化学习藏语文,班级叫作藏文先修班。学的教材是由马月华编写、胡书津审订的《基础藏文课本》(康方言)共4册,这套教材是西南民族学院为了适应民族地区文化教育事业发展和不断提高藏语文专业课的教学质量,通过总结多年来藏语文教学经验编写的适用于藏语文专业本科一年级的《基础藏语》课本。来自四川甘孜州巴塘的我们班班主任周金菊老师说,这套教材适合于不会藏语的学生初学藏语使用,同时可供有藏语基础的学生进一步提高语言运用能力使用,也可以作为函授和自学用书。 全书分为4册,包括语音、语法、会话和短文。由浅入深、由近及远,注重系统性和实践性。大概用了360多个课时,1学年讲授完成了。学校要求,学完以后,学生要初步掌握康方言的语音、基本句型和常用词汇,具备与藏族相互一般会话的能力,为进一步学习藏语文专业打下基础。对我来说,通过1年的学习收获很大,因为学习母语障碍很少,从小听藏语说藏语,只要在文字上多下点功夫,没有任何困难,在1年里达到了学校所提的要求,得到了老师们的好评。 第二年开始学习大学课程,除了上汉语公共课外,重点上藏语言文学专业课。在4年里开设的主要有藏文文法、现代藏文文选、翻译理论、翻译理论与实践、历代藏文文选、藏族简史、藏族文选名著选、萨迦格言、诗学与修辞、藏文历史名著选、汉藏语言比较研究、藏文修辞学、藏学专题讲座等10多门课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尼汝是藏族文化根底比较厚重的地方,传统的藏族情歌、锅庄、谚语、故事、神话、传说、吉祥祝词等民间文学渊源流传,从小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加上自己的天生爱好,对收集整理、挖掘研究藏族民间文学情有独钟。通过5年的藏语言文学专业学习,毕业时我可以用藏文写文章,这样就写了题为《试论中甸情歌的表现形式》(藏文)毕业论文,经过论文答辩通过,获优秀论文。最后我成了在全班40多名学生中唯一用藏文写论文的,这与从小受藏族文化的熏陶和后天在尊师们的谆谆教诲下努力学习是分不开的。一个人的成长成功与否在于老师的教诲,这是千真万确的,也在我的身上印证了。在论文答辩会上,我用藏语答辩,现任西南民族大学文献研究中心,西南民族大学藏学学院因明逻辑学、藏族文献学、藏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奔嘉老师也是我的论文答辩老师,他说:“用5年的时间学藏文,用藏文写出毕业论文可不简单,你说的藏语也是很地道的康方言,很像甘孜州德格的牧区话。” 毕业实习是大学课程里必不可少的一个内容。1992年4、5月间,学校安排我们班,利用40多天的时间到四川省甘孜州甘孜日报社实习。在藏文编辑部里翻译新闻稿件,第一次翻译的新闻稿件发表在《甘孜藏文报》上,标题为《南京市家政援助公司频频诞生》,是一篇新华社记者采写的消息。当时,心情十分激动,挺有成就感。这篇消息译稿被我剪下来后,至今还夹存在我的《藻饰词论》书里,以作纪念。当时,《甘孜藏文报》还是四开黑白小报,现在《甘孜藏文报》已经改名为《康巴藏文报》,实现彩色大报。同时,我在报社大量翻译了《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据实习指导老师讲,是甘孜州委布置给报社翻译的,要把《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翻译成藏文编印成册,发行到甘孜藏区广大群众手中学习,在全州范围内掀起学习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热潮。那次在甘孜日报社的实习,对如今我从事新闻工作启发和帮助很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好事都被我赶上了。1992年7月毕业时,全国上下正在开展第一轮社会主义新方志编修工作,我们迪庆州也如此。但在迪庆方志界里缺懂藏文的修志人员,翻译藏文历史资料、弥补资料的不足迫在眉睫。时任迪庆州志办公室主任的刘群老师从迪庆州教育局查看了学藏语文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档案,最后他挑选了我到州志办公室工作,7月15日到单位里报到上班。我在州志办边学修志,边翻译藏文档案资料。当时,州志办、州档案局刚从康区收集回来大量的藏文档案资料,特别是藏传佛教方面的藏文档案资料,等待弥补《迪庆州宗教志》的资料不足,后来也如愿以偿了。在州志办期间,为了查找历史资料,我们单位的全体同志走遍迪庆的山山水水,包括每一个寺院教堂、每一个档案馆、每一个乡镇,每当大家查找到资料时就像找到金子一样,欢歌笑语,高兴不已。1993年10月底至11月初,州志办组织全体人员到德钦、维西、中甸三县走了一圈,历时20多天,行程1000多公里,共查阅档案600多卷近千万字,访问近百人,收集10册印刷稿和手稿,记录资料约20万字,共收集到200万字的资料。我们回来后,时任州志办副主任的杨正文老师写了一篇题为《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小山——全州巡回收集资料札记》的文章发表在《迪庆方志》(1993.3)上,当他写到我的时候,他说:“是个有使不完力气的青年,凡脏、重活都是他的专利,因为有了他,查找到藏文资料时我们才戴上了望远镜、显微镜。”我想,杨正文老师的话对我既是一种肯定,也是一种鞭策。 不管怎么说,在州志办的4年时间,是我的人生历程里学习收获最大的4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4年。机缘很好,遇到了恩师陈纪、杨群、杨增适、杨正文、刘群以及其他同志,他们手把手教我成长,恩如泰山。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1996年7月,《迪庆州志》(初稿)成形,有的老师退休了,有的老师荣升要职了,有的同志调动了工作,我调到迪庆州委统战部工作,因为统战工作需要会写文章和懂藏文的人。在州委统战部呆了10年,面对15种统战工作对象,做大团结、大联合的工作。在迪庆藏区,更多的是面对民族、宗教、国外藏胞等统战工作对象,用藏文和藏语的频率更多,有时候文字翻译,有时候语言翻译,有时候直接对话,要求不得出差错。那时,我也成功地参与了2006年5月20日至24日第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杰布莅临迪庆参观学习等重大接待活动。参与引进国外藏胞援助资金3000多万元人民币援建教育、卫生、生态、公益等项目。比如香格里拉第一座三星级宾馆建塘宾馆、杰素·丹珍保育院,州民专和州藏文中学的教育、卫生援助项目等。 非公有制经济工作也是统战工作的主要组成部分,非公有制经济代表人士是统战工作对象之一。2007年4月,在组织的关心、非公有制经济代表人士的信任下,我当选为迪庆州工商业联合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工商联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具有统一战线性质的人民团体和民间商会,是党和政府联系非公有制经济代表人士的一个桥梁。在工商联工作,虽然时间不到两年,但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平台,增加了一段挺有意义的人生历程,在工作之余搜集整理了不少藏族民间文艺资料,也可说是找到了一种充电的方式,至今还是挺留恋的。 由于工作的需要,2008年10月,经组织调整,我来到迪庆日报社担任副总编辑,分管副刊、藏文报、办公室、广告等工作。特别是《迪庆日报》(藏文版)的工作变成了我的重点工作。现在回忆起来,藏文报与我十分有缘,1995年《迪庆日报》(藏文版)挂靠《迪庆日报》(汉文版)试刊发行时,当时迪庆日报社藏文采编人员只有1人,是通过迪庆州藏学研究所等社会力量来办藏文报,我也是其中参与者之一,每期都翻译1至2篇,按期交到报社,有时候还写自采新闻稿件,积极性特别高。如今,藏文报已经有了16个春秋的发展历程,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不规范到定期出版、从挂靠汉文版刊号到启用正式刊号、从不成熟到成熟、从黑白到彩报,现已成为云南省藏区的主流宣传媒体之一、云南省唯一的藏文报。我既是藏文报发展历程的见证者,又是参与者和实践者之一。 《迪庆日报》(藏文版)在国家、云南省委省政府、迪庆州委州政府及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下,在迪庆日报社全体同志的共同努力下,2009年6月3日,经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总署批准,获得国内统一刊号,于2011年1月1日起正式公开出版发行,是迪庆新闻战线的一件大喜事,开创了迪庆历史上民族文字出版物的新篇章,从此,迪庆正式有了一份公开出版的藏文报。2011年5月,藏文报由黑白转为彩报,又为迪庆新闻历史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 《迪庆日报》(藏文版)现为四开四版周一小彩报,采用汉藏双壁模式出版,每期5000份,全年48期,24万份。其办报经营费用由地方财政拨款,发行方式以赠阅和免费发送为主。报纸免费赠送到全州24座藏传佛教寺院、开设有藏文课的中小学、各级政协、民委、统战部门、宗教部门、藏族聚居的乡镇村组、州内外藏学研究机构、五省藏区报社及部分州内外专家学者阅读,已成为迪庆藏族自治州乃至云南省最主要的藏文读物。 在办报中,《迪庆日报》(藏文版)自始至终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党性原则,认真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把宣传党的民族宗教政策作为办报的主要任务,紧紧围绕州委提出的“生态立州、文化兴州、产业强州、和谐安州”战略思路,用生动活泼的形式把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宣传到各级藏族领导干部和僧俗群众中去,自始至终与党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大力宣传迪庆各条战线上涌现出来的新人、新事、新气象,用鲜活的事实,讴歌迪庆各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当家作主,共创香格里拉美好家园、和谐社会的先进典型。唱响主旋律,打好主动战仗,为促进迪庆政治稳定、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民族团结发挥了积极作用,成为反分裂、反渗透的重要宣传阵地。 在藏文报的风格上,注重集中体现地域特色和民族特点,以其独特的民族语言表现力,富于民族风味的栏目,对藏族聚居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民俗的介绍报道,特别是对传统民族文化的弘扬,形成了藏文报与众不同的品位。藏文报既是传播媒介,也是巨大的收藏宝库,推动藏族文学、艺术、体育、医学、宗教、民俗民族文化得以传承和发展,受到了各级党委政府及新闻主管部门的好评,也深受广大读者的青睐。 当前,多媒体融合办报形式已成为时代的潮流,迪庆日报社将在香格里拉网汉语频道提升和扩容的基础上,开通香格里拉网藏语频道,实现报纸与网络的优化联合传播。并有望在第五媒体——手机报上开通藏语手机报,充分利用现代信息传播工具,扩大宣传面,提高影响力。这也将成为迪庆新闻史上的又一创举,将载入迪庆的史册。(张国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