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民间的东巴文化传习者尹林森 尹林森是一位深藏民间的东巴文化传习者。尹先生在丽江县大具乡妇孺皆知,有极好的人缘,很不一般的经历,我从昆明慕名来访,是想从他那里了解书本上读不到的故事。来自民间的、朴素的、原色的、乡土气息浓郁的那些奇闻轶事,一无例外总是召唤背包客走近前去驻足聆听,感之慨之,遐想良多,这一段行程便会生发出无穷的意趣。 节日的大具不象别处那样热闹,街上关门闭户有些冷寂。我径自按路人所指到不远处一片村落里。进村来一打听没有不知道尹家的。尹老师端过小板凳,对我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1954年我14岁参加工作被分配在沽劳盘供销社,每天走村串寨送货下乡。我的服务区域一共19个自然村,每天跑三四个自然村,去了回不来,去到哪里就睡到哪里。6个区5个乡我都在过。每到一处工作完毕,我就喜欢找老东巴问东问西。六七十年代,每个村都有大东巴,每个东巴我都认识。东巴懂得教义和法事,他们无论语言、文字、天文、地理、气象、医学、心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学问很高。我常常亲眼看到东巴将烧得红红的犁头含在嘴里,满天井转着跳大圈;还有的将20来斤重的小猪用嘴咬住跳几圈;有的赤脚跳火塘如走平地;有时候村民的牛马走失了去问东巴他可以告诉你去哪架山上寻找……我发现愈是偏僻的地方这些东西就愈多。这些事引起我极大兴趣,很想知道其中究竟。为了学习东巴象形文字和东巴绘画以及东巴教唱、跳等礼仪,我从1960年开始,先后拜过三位老师。第一位是上白麦山的74岁的和仲五,我在他们村子呆过7年;第二位是68岁的和牛黑,是在东巴文化发源地的白水台认识的;第三位是上雷独的和学珍。现在三位都不在人世了。他们的学问很高,我所接受的却有限。纳西族没有寺庙,东巴典仪都在各个村子四周的田野里进行。汉文化的龙是住在海里,我们的龙是住在山上,龙用我们纳西的象形字写出来是蛙头、人身、蛇尾,读作‘术’,凡山川湖泊鸟兽虫鱼,生老病死人间百事都归术管,术与人关系密切。纳西族有相当多的图腾禁忌,相当重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我们从来不会轻易伤害野物,例如去山上砍一背柴都要祈祷一番请求术的宽恕。没有烧的,只能在村庄附近的坟园里搂点松毛做烧柴。山林更是绝对不能乱砍,遇上起房子需要木料,必须请东巴做一个仪式,然后走出很远到深山里才能砍。打了野物不敢擅自带回家,必须祈求猎神宽宥。这些情景在东巴的经卷里就有描绘。” 老尹退休以后,别的事都不干了,一心一意在家学习、研究和整理几十年收集的一部分“司纠鲁纠”———刻在木片上的东巴象形文字和图画,一边研究一边不停地创作新的东巴图画。说到这儿,老尹站起身来,引我走到他家另外一处庭院,见院门洞开。老尹说,门从来不用上锁,也不担心丢失东西,祖祖辈辈就是这样。院子里种满各色鲜花,蜜蜂飞舞,楼上楼下空空荡荡。在明亮一些的楼上,他放一张桌,桌上摊开一幅画了一半的东巴图,旁边堆满笔墨纸砚一类文具。这些文具和我们平时使用的文具不一样。笔是一节细细的竹签子,用小竹子削制而成,长短刚好够用三个指头捏住;纸是黄褐色很厚实很吃颜料的家制纸。他告诉我,这是专用的东巴纸,纳西人特有,用本地山上生长的一种山绵树皮制成,因原料有毒的缘故可以防虫防腐长年保存。他告诉我,黑白画用的墨有一种是自制的,彩色画颜料可直接用广告颜料……他指给我看堆放在一旁那些装订成册的足有一米多高的画作,他说这只是一部分,这些画一幅幅接起来足有100米长,是他十多年的心血。“一些客人跑来看了,说愿帮我拿去发表;还有一位老外跑来,说给我5万元让他把画买走。我没有同意。我要留给子孙一点精神财富!”宣科先生有空闲也不时来走动走动,看了老尹的画作津津乐道,打趣说,“我的音乐博士是老外封的,我现在封你为东巴博士。专家学者来了你不要怕,真正有博士学位的也不见得比你懂的多。我用英文写下来‘东巴博士’几个字送给你,你留着。”……老尹说我来得正巧,可以看到这些画,这些画是昨天才从文化馆取回来的,五一节送去那里陈列,无偿供群众参观。我揽过一卷画翻看,他在一旁作些讲解。这些东西太神秘了,面对蕴涵丰富的画卷,我大为感叹,同时又产生一种要投入其中探索其奥秘的冲动。观满目鬼神谱、图腾谱及先民的社会活动画卷,我隐隐感到其间隐伏着一个灵魂或曰一条主线,这条线从亘古到现世贯穿连绵,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性闪现其中,体现出源头和传承的密不可分。作品不是孤立的、断裂的、主观臆造的甚或机械抄袭的,而是属于深度触发后的心灵的迸发。我以我纯粹外行人的眼光判断,作品应该不乏文学性、艺术性、哲学性,……因而可能具有观赏、收藏的价值和更深远的社会价值等。“东巴文化的真谛和精髓犹如真金深藏于神秘的东巴文字沙砾中和广袤的民间泥土中”。直觉告诉我,尹林森堪称一粒金沙,置身浩瀚的金沙江畔,熠熠闪光却鲜为人知。(来源:中国56民族文化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