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的草原 金不换的牧场

——格咱牧场游记

● 德珠彭措

　　“六月草原金不换”比喻格咱村的高山牧场再恰当不过了，因为这里的夏天就有一片片金不换的草原，金不换的牧场。

　　去年夏天，我和老伴驾着越野车，沿着当年伐木者修好的林区公路和如今开矿人开辟的矿山公路到故乡——格咱村东部的高山牧场尽情游览了一番。

　　第一站，我们驾车来到格咱村东北部地处红山一带的格戈牧场。格戈牧场是名扬四方的优质夏季牧场。这里草甸宽广，水草丰美，在这里放牧，牦牛、犏牛产奶多，长膘快，是放牧人的天堂。

　　格戈牧场位于格戈雪山东坡，起伏的坡横面一道道梁连着一道道坡，一片草甸间隔一片森林呈倒扇形状。一些银花飞溅的溪流从各个坡谷哗啦啦向下奔流。我们把车停在靠近山脊一线的公路边上，漫步来到一个巨大宽敞的倒扇形坡谷上方，这个坡谷从我们的脚下向山下平缓伸展。远远望去，在坡谷更宽处有两处宽广的台地，两块台地上各有一座美丽的高原湖泊，下湖金波荡漾，名叫“色措”（黄金湖），上湖绿浪拍岸，叫“英措”（翡翠湖），两湖北面和西面是水草丰美的高山草甸，草甸上正牧放着成群的肥牛壮马。东面和南面则是成片的杜鹃林。这个季节正是杜鹃花怒放的黄金季节，林海已被花海所替代，各种山鸡、野鸟不时从其间传来叽叽啾啾的清脆鸣叫。

　　我和老伴踏着鲜花绿草，迎着扑鼻花香，信步走下山坡，来到上湖——英措（翡翠湖）畔。这时，在湖东南深水区，我们看到头顶的蓝天白云以及对面遥远的索朵雪山皑皑雪峰都倒映在湖中，让人如临仙境。

　　格戈牧场人称“杜鹃走廊”，到这里来，除了可以尽情欣赏“雪峰傲苍穹，飞泉泻深谷，金鸭戏翠湖，牛羊遍草甸”的美景之外，最让人留连忘返的就是在湖边欣赏杜鹃花。当时已是正午，我和老伴坐在湖边一块平滑的巨石上共进午餐，一起欣赏这迷人的胜景。

　　粗略看时，英措湖对面满山的花海随着山风此起彼伏翻起波浪，十分壮观。仔细看时，花海成片区分色彩，无比美妙。山顶一带是纯洁的白杜鹃花海，朵朵玉色之花“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山腰一带是高贵的黄杜鹃花海，棵棵枝头“黄灿灿恰放金莲，娇滴滴如沐露珠”。山下一带是艳丽的红杜鹃花海，成片成林“恰似花仙刚驾临，撒满乾坤一片红”。面对如此美景，我敢说世上许多皇家园林风光也肯定比不上我们家乡格戈牧场的风光美啊！激动之余，我请老伴唱首山歌，以增欢乐幸福的气氛，因为她年轻时也是一名歌手，人称“金嗓子”。可她却说：“都人老珠黄的了，好久没唱过，不好意思唱。”。我说：“那我先唱一曲，你再唱。”她答应了。我就唱了一曲藏族山歌：“世上无数好地方，最美不过我家乡。”她也对上一曲：“共产党啊是雨露，各族人民是春苗！”是啊！只有共产党领导的今天，家乡才如此美丽，各族人民才如此幸福。我俩的歌声久久回荡在雪山林海之中。

　　不巧，这时湖边气候骤变，突然风起云涌暴雨飞至，我俩只好躲到岩石下面避雨。原来是山歌引起的局部气候突变。因为在夏天的格戈牧场湖畔是不能高声喧哗的，否则会引来暴雨甚至冰雹。这是一种神奇的自然现象。

　　不知不觉已近傍晚，此时早已雨过天晴，我俩在湖边捡了些野菜，捞了些雪鱼，看看放牧人住的牧房都在对面山上，距离太远，我们不去打扰人家，干脆就在公路附近一所石头为墙、石板为顶的空牧房里住下。我俩一起动手抓紧时间打扫屋子砍柴烧火做饭。天黑时，收拾干净的牧房里已是火塘燃起火，饭菜香喷喷。我们带来的太阳能电灯亮如白昼，我们从翡翠湖边采来的山韭菜、水芹菜、水木耳，还有捞回的雪鱼已变成美味诱人晚餐。一顿美餐之后，我们就在火塘边烤火聊天。此时，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不时还有道道闪电闪过，紧接着是远处隆隆的雷声。

　　第二天早上，四周的鸟鸣声唤醒了我们，起床后出门看时，已是雨过天晴，朝阳从雪山顶上升起，只见下面半山腰翡翠湖畔出现一弯七彩虹霞，真是光彩照人，令人心旷神怡。这预示着我们今天的好运。

　　喝过早茶，我们的车迎着朝霞，从北向南顺着山脊一线修筑的矿山公路缓缓行进，只见一路上有无数鲜花绿草、牦牛成群的宽广牧场，或有一片片云杉林或大杜鹃林。一座座清澈如镜的高原湖泊点缀其间，一条条清泉溪流纵横沟谷、银光闪闪。当车行到视野开阔处，我们就下车观景。欣赏近处山下林海莽原的绝妙翠色和秀丽芳容，饱览远方的哈巴雪山和巴拉格宗雪山等众多银峰玉岭的伟岸雄姿和无限风光。当驱车行到草地边有小杜鹃花灌丛处时，总要驻车观景：东一片片白色花汇聚成海，西一片片黄色花掀起波浪，左一处处粉红花争奇斗艳，右一处处淡蓝花暗香袭人。

　　沿路经过或遥望的有春戏塘、迪娃廓、廓措、玉琅麦、廓赳、美木格村、冬咱廓、崩格尼汗、霞晓牛、吾琅、降斯木戈、达佐廓、热绒赤超等无数牧场，真是个个风光如画。或数群牦牛徜徉在泉畔草原，或数只牛犊奔跑散欢于林边草甸，或几匹骏马奔驰在湖岸绿地，或几只藏獒狮拴在树下，或缕缕炊烟缭绕在牧房顶上。我俩一路行、一路停、一路观赏风景，无比开心。路上遇到许多牧民乡亲，都热情相邀，拉我们到牧房里歇息喝酥油茶，还送给我们许多酥油奶渣，充满了故乡人的深情厚意。我们也回赠一些香烟糖果瓶酒，聊表谢意。

　　下午四点多钟，我们到达阔别多年的热绒牧场，这里是我们游览的第二站。我把车停在森林和草原交界的地方。这里有几座木楞牧房，炊烟正从房顶升腾，说明有人在家。我们先不打扰人家，先观景。

　　热绒牧场是个四山林海环抱，几乎呈圆形的宽广绿色盆地。这个季节，草原上繁花似锦，蜂声嗡嗡，彩蝶纷飞，芳香袭人。零零星星的牧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林边草地，袅袅炊烟在每一座房顶缭绕，一派祥和景象。远处北山和西山林木稀疏的草坡上，一群群膘肥健壮的牧牛犏牛正在肥美的牧草而慢慢移动，叮咚叮咚的牛铃声断断续续随风传来，仿佛是悠扬地奏响了牛群吃草的音乐节拍。热绒草原东部是一片高原湿地，此时，在绿原上野花五彩斑斓处，构成了一幅由枣红、雪白、金黄、墨黑各色骏马组成的众骏图：这些骏马有相依低头安祥吃草的，有相戏扬蹄奔跑追逐的，也有相摩颈挠痒的。马群旁不远处有几匹可爱的马驹子安祥地平躺在草地上睡觉，似乎在证明这个美丽的世界就是它们幸福的家园。这时，从西南部密林深处传来一曲清亮的女高音牧歌，回声久久荡漾，令人如痴如醉，飘然欲仙。

　　正当我和老伴沉浸在这美妙的情景中时，近处牧房旁突然有几只睡醒的藏獒狂吠起来，惊动了牧房里的主人，马上有位藏族老头健步跑了出来。一见我们，马上招呼我们往屋里请，我们走近一看，原来是我老家的老邻居汪杰大哥，我大步迎上去向他问好，他也马上认出了我们，高兴地说：“很久不见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我说：“现在我退休了，有机会和老伴回家乡看看。”他连声说：“好！好！早就应该回来看看啦！”

　　我俩被迎进屋里，在火塘边的卡垫上盘腿坐下，汪杰大哥就忙着给我们打酥油茶。我边和大哥聊天，边环顾了一下木愣房中的一切。

　　这个房子跟所有的牧房一样呈长方形，前后壁短，左右壁长，房子正中是火塘，火塘里烈火熊熊，还有刚烧过香的柏树枝条在冒青烟，屋内香气弥漫。火塘上架着一只较大的铁三脚，三脚上架着一口紫铜大锅，锅里浇着满满一锅牦牛鲜奶，这是大哥刚用机器打完奶，正在为提完酥油后的奶水加温，准备做酸奶渣。大哥说，因为上午进山砍柴、找羊肚菌，所以把打奶的活放到下午做。木楞房的左右壁上各有一台结实的方木货架，左边货架上堆满了粮食口袋，有东北大米、山东面粉、通海面条等。还有几个饲料袋和青稞糌粑面口袋。右边货架上摆放着一台打奶机、一台太阳能蓄电箱、一台收录机，还有两大堆整洁的被褥叠放在靠门口一侧的货架上。前壁上开了里门，里门外是过道，过道左拐是外门，过道对面是关小牛的厩房。在里门内侧的门顶上有一方木货架，上面堆满了做成圆形的金黄酥油和做成山形的雪白奶渣。还有一些火腿肉、香肠、方便面、蔬菜等。后壁上是两层方木货架，上层供着释迦牟尼佛像、毛主席像和邓小平像，并摆放着铜合金制成的金色香炉和酥油灯盏，还有供圣水的紫铜水碗。汪杰大哥跟无数藏民一样，既信佛，也敬奉毛主席和邓小平，甚至把毛主席、邓小平敬奉为比任何神和佛还要了不起的真佛和真神。因为共产党和毛主席是千千万万劳苦大众真正救苦救难的大救星；邓小平是让人民走上富裕幸福道路的领路人。在下层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种香烟、火柴和瓶酒、饮料，其中还有两个20斤容量的塑料酒桶，桶里装满青稞美酒。这一切显示着汪杰大哥这个放牧人家的富裕幸福，这在过去30年前是无法想象的。

　　这时，汪杰大哥已经把热好牛奶的大铜锅抬下来，放到地板上用专用被子盖好，等待酸奶水的形成。尔后给我们端上两碗酥油茶，还有一大碗酥油煎奶渣——这是藏族人民招待贵宾的名菜。我和老伴毫不客气的揉了一大碗糌粑团，开始美美实实地大口喝茶喝酥油汤，大口吃糌粑团吃煎奶渣，这是在高山牧场最幸福美满的享受。

　　吃过茶，已是牧归时分，汪杰大哥家的牛已被斯那拉初大姐吆了回来。据汪杰大哥讲，他家六口人，老俩口上山放牛，当家的大女儿和姑爷在家里，姑娘做农活，姑爷开大车跑运输，两个孙女上学读书。他老两口在牧场里轮流做家务或放牧，今天是大哥在家做家务、砍柴，大姐去放牧。

　　我们看到他家的牦牛犏牛可真不少，大大小小不下50-60头，有黑的，有黄的，还有黑白花的，都长得膘肥健壮。汪杰大哥讲，光奶牛就有20头，每年产酥油不下500饼，除了自己吃，每年还可出售酥油奶渣。他说，如今家乡出现了养上百头牛的养牛大户，许多牛少的养牛户已把牛场拆了，卖牛给养牛大户，这样养牛户逐渐减少，而养牛户的牛群却越来越大，酥油奶渣产量越来越高，效益也越来越好。

　　牛吆回来了，大哥大姐忙起来了，先是忙着把牦牛小牛犊关进小牛厩里，尔后忙着给犏奶牛挤奶。我和老伴也帮着拉小牛，吆喝乱蹿的大牛，四个人忙到傍晚才把活忙完，这才开始进屋里休息。

　　当晚，牧屋里的太阳能电灯更亮，晚餐我们享用大哥大姐拿手的山菜包子和放了虫草的酥油汤加青稞酒炖牦牛肉，真是美味可口。

　　餐后，我们拉起了家长，斯那拉初大姐更是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她家这些年的发展变化：家里新建了一所富丽堂皇的藏式三层大楼房，一所西式两层钢混结构小洋楼，有洗澡室和卫生间，买了一辆四桥大卡车，一辆微型小客车，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一台大型彩色电视机，一套组合音响。家人吃细面白米，穿名牌服装，戴金银首饰。许多农活和牧工活实现了机械化，干活越来越轻松，有许多休闲时间。每年冬季，家人轮流去内地旅游观光或洗温泉澡，日子真是越过越幸福、越过越美满。

　　这一夜，我们坐在火塘边谈到很晚才休息。

　　第二天，我们开车走上归途。一路上，我和老伴都兴奋不已，为牧场的美景而陶醉，更为家乡牧民殷实富足的生活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