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梅里

来源:香格里拉网 作者: 发布时间:2008-04-24 16:40:53

                     

                (李东红 摄影)

  2007年9月29日下午,我们一行六人从虎跳峡镇出发,去梅里雪山游玩。校办主任杨老师是纳西族人,主动热情地为我们开车,司机兼导游。他说已经五次去梅里了,路况很熟。带着简单的行囊,带着对梅里雪山虔敬和仰慕,我们向圣山梅里进发。

飞来村外惊圣姿

  飞越百里山区,翻4600米白马雪山,下沟形德钦县城,过无端飞来寺,马不停蹄8小时,下午五点一刻,便来到了梅里雪山全貌观景台——空净素朴的飞来寺观景台。

  梅里雪山,我来了。您会为我这个上海来的俗女子展露您银光闪闪、傲岸无比的圣姿吗?

  观景台此岸,白塔肃然排列,七彩经幡在风中飘动不止。游客稀少,都立于崖口登眺对岸的山峰;观景台彼岸,冰川皑皑,云雾满山,只能依稀看见雪山的轮廓。都说雪山难见,莫非此行要遗憾而归了?

  一路上听了很多故事,说云南第一高峰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圣洁的容颜时隐时现,只有心诚有缘的人才有福一睹世界上最美丽的奇观,有的游客一住一个月还是失望而归。也许自己还不够虔诚,所以被拒绝在山门外了。站在崖口徘徊又徘徊,呼唤又呼唤,还是云雾缠绕,很是失望地回到歇脚地“古道驿站”。

  客栈简朴,位置甚好,客房的西窗正斜对着雪山。我放下行李,喝了口水,潜心等待,约有半个小时。眼一睁,透过明亮的西窗,居然看见了雪山主峰的三角形峰尖,银光闪烁,啸傲天宇,峰尖上空的云雾被夕晖撕掉了一个口子,裸露出一长条洁净的蓝天,细长的蓝条上下云雾分明暗两块,上块是金雾滚滚,下块还是灰雾弥漫。啊,圣山露颜了,我激动得发颤,提了相机关了客房门,直冲向观景台。

  黑压压一排,崖口已经立满了游客,各类三角架都固定好了,镜头对准了圣山,都在为见证圣山坦露冰洁玉体而屏息凝视。一轮夕阳已经左悬于峰尖旁,左侧晚霞流光溢彩,灰雾越发低垂,主峰的白色双肩越来越宽厚,侧旁微低的两座山峰轮廓也清晰起来;夕阳继续发威,容光四射,八方扫荡,驱散了遮挡神峰的妖魔,云层败走,越飘越高越来越稀薄,散成金色的鳞片,右侧半边蓝天澄静如湖,四座山峰高昂起骄傲的头颅,挺立着银亮的胸膛,,踩灰雾于脚底,无比肃穆威仪;只有最南边的秀美无比的面茨姆峰犹罩面纱,半露半隐,含羞带愁,传说她就是卡瓦格博神的爱妻。看着冰雪神峰徐徐为我展露圣姿的壮观奇景,我惊住了,敬畏感和幸福感齐涌,泪眼满眶,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神圣最奇丽的自然风光。千难万险赶来德钦,当真的直面极具王者风范的云南第一高峰时,我却痴痴地不知如何是好,是深情轻唤圣名呢,还是祈佑降福,双臂高擎,就为百姓平安祈祷吧。

  几分钟后,夕阳收起他锐利的锋芒,功成荣退隐没于山腰了,而五峰岿然并肩持剑把守的银色宫殿图一览无余,是定格神山的最佳时期了。我双臂张开,做飞翔状,邀请近旁的一湖南女游客拍下我与雪山合影。

  立于崖口,像藏民那样,定定地仰拜这庄严无比、圣洁无比的梅里雪山,从夕晖到日落再到星灿,从云雾缭绕到云散雾尽到天蓝色空。暮夜下,雪山凝然端坐,在星光的映衬下,犹如一尊黑色的连体雕塑,俨然一幅宇宙的杰作。

  第二天清晨7点15分左右,一缕朝阳刺破云层,只照亮最南端的神女峰,其余的山峰均不见金色尊容。金光闪耀的面茨姆峰快速撩了一下神秘的面纱,全裸出金字塔型的圣女美姿,极美的瞬间即是永恒,只为这1分钟“日照金山”的瑰丽奇景,我们也惊呼不已、感恩不尽了。

                

                 (李东红 摄影)

明永村口悼马骅

  从德钦飞来寺观景台出发去明永村的山路险峻无比,沿着流沙山的边脚挖出一条极窄极弯的小道,勉强能让两辆车擦过,稍有闪失就坠入万劫不复的悬崖,我们的车一路小心翼翼地爬坡再爬坡。行驶一段路,来到一个叉口,杨老师把车停在滇藏公路214国道旁,介绍说,往西一直开85公里就入西藏境内到达盐井,全是毛路,往下开16公里一直深入那座山的峡谷就可到明永村了;然后,他引着我们站到4000米高的万丈崖口,俯视悬崖深谷一条细长如蚓的河流,说那就是石滚湍飞的澜沧江了。但见群岭环连,山体斑驳褶皱,峭壁斗立,峰寒江小,腿顿时像面筋一样地发软,天旋山转,踉跄着退回车内,知道这就是去梅里雪山途中的最为险要的地段了。

  汽车一路下转,再下转,像是在山道上打游击似的,吊着胆瞪着眼下到了谷底,看见了一溜简易质朴的藏式农舍,依岸而筑,才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离明永冰川不远了。先停车买票,然后缓缓开入了明永村口,车子已在明永冰川景区公路上前行,路依然艰难无比,崎岖无比。杨老师指了指对岸,低沉地说,那里就是复旦志愿者马骅坠落的地方,过澜沧江桥转个弯就到了。我的身子猛地一颤,心一下收缩起来,苍茫地看一眼对岸车过尘扬的灰烟,黯然垂首,三年前的一个黑夜,就是在对岸——远离家乡天津几千公里的明永村口,那个长发飘飘心性纯净的青年诗人,那个灵魂不羁尝试在地面行走的复旦才子,弹断了他生命悠扬的琴弦,魂洒澜沧江,梦断梅里雪山。“既然我们都要变老,为什么不在变老之前远去。”一语成谶,让人哀兮恸兮。

  过了桥,左拐是雨崩村,不通车,骑马两天才能到。车子右弯过了300米左右,停了下来,我下了车,在马骅坠江的出事点孤哀地凭吊他。一根白色长杆横插在岸边的黄土里,细圆的杆稍直对江心,想必三年前也是直竖的祭杆,风霜雨雪中飘摇久了,头越来越向江面垂去,白色经幡已缠在一起,长短不齐,残破不堪,像是几条白碎布片松散地绕着,脱到杆底,再也无法猎猎成旗在风中招展飘扬;提着裤脚往杆边走了几步,俯身探视脚下冷酷无情的澜沧江,正嘶嘶地叫啸着,翻吐着白沫,像一头饿极的巨兽正不停地磨着白牙候着祭物,我退了回来,倒吸了一口凉气;仰头再看这个沙石松动的山体,碎石满坡,如一个脾气暴躁缺乏理性随时发怒的暴君,只在崖顶上挺着一棵低矮的小青树;天却蓝得出奇,蓝得纯净,蓝得透明,蓝得像马骅支教时候的诗性灵魂。这样立着,看着,想着,忽然忆起马骅的遗文里曾用韦应物的“门对寒流雪满山”形容自己在雪山脚下听潺潺流水的支教生活 ,那遗文中无处不在的柔软诗性触到我心房最柔软的一隅,我的清泪悄然地从眼角滑落,依着脸颊滴进冰冷的脖颈。呜呼哀哉!“没有千载名,生只一旦歌”,酷爱歌吟的马骅在奇险的冰川脚下未及唱完自由生命的一旦歌就魂飞绝尘而去,空留下了一点虚名在人间浮游,让我心起悲凉,撒一把黄土于江面,算是生者用心祭奠过这颗不安的亡魂了。

  车子缓缓地前行,左拐一直驶向路的尽头,就来到了卡瓦格博神峰的脚下,在堆积的建筑群中,山路的右侧,瞥见一栋三层楼的崭新白屋,上面几个大写的红字异常耀眼——“明永马骅希望小学”。我想,只要那夜的劫难逃过,也许今天的马骅就不在此处,回了复旦攻读王阳明心学,痴心做一个学者了,是威仪的梅里雪山让他长眠于此,做成了从青翠的生命中提取死的意义的抽象实验。

责任编辑:和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