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平
李成是北方山水画的集大成者,他把荆浩平稳高远的山水形态从构图上进行调整,形成平远萧疏的旷阔之势,又创造卷云皴技法,通过独特的墨色皴擦,使山石像是卷动的云彩,而树枝则弯曲多变,形似蟹爪,蕴含了冷峻而饱满的生命力,又充满了无穷的细节变化。因擅长描摹和表现山东地区的奇妙山水,地域特点明显,被称为“齐鲁画派”。
李成是唐代皇室的远亲,因祖辈避乱迁居山东,又在开封生活多年。后来弃官从艺,远遁乡野,自成一家,与关仝和范宽一起被称为北宋“山水三家”。李成的画风影响甚广,有评论认为他是继王维之后第一位最具代表性的文人画家,历代画论也称其为古今第一,堪为画家中的画家,即“画家百世师也”。鉴赏家何惠鉴先生评价说:“李成一派不但集五代几个地方传统的大成,而形成北宋山水的主流,同时又是南宋画的先驱者,为南渡后剩水残山式的空间意匠奠定了理论上和技法上的基础。在十四世纪随同蒙古帝国的扩张,(李成的画风)在波斯和土耳其绘画中留下间接的痕迹。”
李成师承荆浩、关仝一派,又能“师荆浩未见一笔相似,师关仝则叶树相似”,善于描绘家乡山水冷峻旷远之貌,他的很多山水画都突破了传统构图方式,一改溪水村落、山寺楼阁、山峰高天渐次向上的范式,突兀壮阔的山峦不再是画面的主宰,而是以树木山石来营造意境。枯老的树木,寒峻的山石,萧瑟的景致,是他最善于拿捏的元素,至于北方无处不在的大山,要么在他的《小寒林图》里远远地、坚硬地隐忍着,要么在他的《茂林远岫图》里,经过枯木寒石的过渡,纯粹地、生动地耸立着。他的山水既不像荆浩、关仝那样孤傲,也不像范宽那样猛烈,所以,天下最懂画的宋徽宗题字称“李成寒林平远”。
《读碑窠石图》是李成较受关注的作品,尤其是其中隐藏着的神秘韵味,更是让人着迷。画面中,嶙峋的树木展示着其蟹爪似的枯枝,苍润的山石透着隐隐的寒意,山林平远,意境萧瑟,一块巨大的石碑立于风中。石碑虽然被树木隐隐地遮挡,却占据了很大的画幅,碑上应该有字,因为画面中骑骡的旅人正在专注地读碑,其状苍茫,执杖的随从木然而立,更增添了寒瑟之气。虽然中国文人画注重思想寄托,但大多隐藏在日常的景致和笔墨里,如此直接地表达思考的画面并不常见。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每次看到这幅画,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法国复古主义大师普桑的《阿卡迪亚牧羊人》。据说普桑画中碑石上的文字是“我在阿卡迪亚”,《读碑窠石图》碑石旁边的款题是“王晓人物,李成树石”,同样是读碑,同样是萧瑟之景,相隔着不同的绘画风格和思维模式,中土与西地,会读出什么不同的心境呢?
《阿卡迪亚牧羊人》被认为是欧洲最具有哲学意味的一幅油画,那么,在处处充满禅意,充满精神思考和抽象表达的中国绘画里,《读碑窠石图》又有什么样的奥妙呢?这样的对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奇感,也容易陷入画家无形中布下的玄机。
CopyRight:迪庆日报社
所有内容为迪庆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复制转载或建立镜像
滇ICP备09000927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