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平

在中国花鸟画的道路分野过程中，最突出的领跑者是五代时期的黄荃和徐熙。他们是两种审美取向的标签式人物，驱动着花鸟画的不同艺术风格。

很长的时间里，黄荃一直占据着主流阵营，因为他长期执掌画院，艺术权重很大。加之身居皇家宫苑，得以长期观察皇室的珍禽瑞鸟、奇花怪石，以致他笔下的花鸟浑圆精致，充满富贵之气，绘画风格被称作“黄家富贵”。有评论认为，他的画风盛行达百年之久，其所代表的艺术形式与格调，一度成为宋初画院评定绘画作品优劣取舍的标准。

黄荃画艺精湛，笔墨功力强劲，堪称当时的画界翘楚。他与儿子黄居寀一起，在充分借鉴前人绘画传统的前提下，拓展并创新了自唐代以来花鸟画下笔清新，线条雅致，淡彩明丽的绘画技法，创造了一种更加鲜明的“双勾填色花鸟”画法，就是先用墨线勾勒轮廓，然后施加色彩，使画面线色相互融合，几乎看不见线条勾勒的痕迹，形成工巧清丽的效果，使工笔花鸟画达到了一个较高的境界，成为了当时画院的临摹规范和标准，也成为后世长期模仿的范本和格式，被称为“院体”花鸟。

黄荃是一个全能的画家，画工非常了得。有一个故事，说是外地使者送来了几只仙鹤，黄荃每天对这些仙鹤进行认真观察，准确地掌握了它们的造型和习性，于是在墙上画了鹤的种种姿态，真鹤以为墙上活动着同类，不断地在画前飞舞展翅，寻求互动，以致民间流传着“黄荃画鹤，薛稷减价”的俗语，也就是说，黄荃画了仙鹤以后，唐朝那个画鹤的名家薛稷的身价就直线跌落了。

这样的故事，很容易让我们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神笔马良》，原来，艺术的想象力都是无穷的、共通的呀，有哪一个小孩子会不希望拥有一支这样的画笔呢，这是人类艺术的高远境界和最美追求。

《珍禽图》被认定为是黄荃唯一存世的作品。这是一幅教科书式的虫鸟图稿，据说是黄荃为他的儿子黄居寀所作的绘画范本。

这不是一幅完整的作品，虫鸟之间独立性比较强，整个画面共描绘了20多种虫鸟，有麻雀、蝗虫、蜜蜂、金龟子、白头翁、乌龟等等。画家利用勾勒填彩的方法，把每一个虫鸟的基本特征、身体结构画得非常准确，羽毛、翅膀、触须等细节，画得工整细腻，显得活灵活现。鸟虫之间虽然相对独立，但各具姿态，有安静地站立的，有展翅滑翔的，有嗷嗷待哺的，自然协调，非常生动。

在一只雏鸟和老鸟之间，画家有意识地建立了一种联系，雏鸟双脚略显羸弱，但它顽强地站立着，将翅膀铺展开，张开嘴对着老鸟，似乎正在发出求食的请示。老鸟的样子与它相反，体态硕隽，双脚硬朗有力，非常冷静地与雏鸟对视，大约是要表达自己口中无食、无可奈何的信息，二角之间的神态交流非常鲜活，非常亲切。在笔法上，线条非常纤细有力，用墨雅淡，造型非常准确，非常严谨，显示了黄荃独特的观察能力、惊人的造型水平和非常精妙的笔墨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