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

● 和智楣

我是在去年的一个晚上，陡然发现自己不再年轻的。

那晚，看日剧《流星》，男主角竹野内丰出来时，我竟没立马认出是他。大学时，曾疯狂地追过经典日剧《悠长假期》，当时由他饰演的叶山真二，瘦高帅气，狂放不羁，浑身上下透满了青春的朝气。如今，一晃十多年过去，浪子真二竟有了大叔的模样，唏嘘之余，才猛然发觉，懵懵懂懂间，时光早已悄悄溜走，岁月已在我们脸上、身上刻下深深浅浅的印记，我们已不再年轻。

法国作家杜拉斯在《情人》里写道：“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看她晚年的照片，年轻时如同水蜜桃般的丰盈娇媚全没了踪迹，岁月的摧残，使她干枯蜷缩得如同一颗葡萄干。老了真的还能美丽吗？等到老了，满头白发，皱纹到处都是时，我们还能留住什么？

生活中，比起苍老的面容，我们更怕失去的是年轻时取之不尽的激情，用之不竭的精力，还有消磨得起的时光。因此，一旦意识到自己正在老去，人人便开始惶惶起来，如何老去，成了岁月留给我们的一道难题。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女作家三毛说了这样一句话后，没有实现她“认真地老去”的诺言，就匆匆离开人世，却勇敢地给我们留下一个关于如何老去的答案。

认真地老去，这的确是个勇敢的决定。老了，不堪了，迷糊了，说话唠叨了，曾经苗条的身体无法阻止地变得臃肿，内心涌起的，除了深深的惊惧，还有无可奈何的叹息，要怎么做才能认真地老去？

前些年，结识了一位有点年纪的奶奶，住在城里一条巷子的尽头。每次去她家，都能看到巷子两旁已显斑驳的房子，上面堆着时光雕刻的痕迹，偶尔会遇见一棵桃树，或一棵桂花树，开花的开花，长叶的长叶，各安所命。

有空时，我总喜欢上她家坐坐，和她聊聊家常。我常想，奶奶身上有一种怎样的吸引力，能让我隔段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上她家拜访，是她积极向上的心态，还是乐天知命的豁达？也许这些都不是，感染我的是从她身上，我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经历漫长的岁月洗礼后，最终遵从内心的需求，坦然生活的那份坚持。

年少时，被生活、爱情、责任、名利等等所谓的人生追求左右，我们苦过，累过，失去自我，等到大半辈子过去，才猛然意识到，这么多年，竟没认真地为自己好好活过。于是，老了，开始不再莽撞，懂得理解和宽容，知道什么是值得珍惜的，什么是应该放弃的，学会爱与被爱，更学会了爱自己，明白遵从自己意愿地生活才是人生的真谛。

阔别荧屏多年、已年过半百的倪萍，卸下所有的耳环、项链、手镯，放弃华丽耀眼的衣服，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地走上《等着我》的舞台时，曾坦言：大众意义上的名和利都远远不能满足我内心真正的需求和愿望，这个渴求说大无限大，说小也无限小，但无论大小都遵从我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和愿望。

看着曾经光彩照人，如今却素面朝天，面露老相重拾话筒的倪萍，我突然明白了杜拉斯那句话的含义。的确，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因为在你脸上,我看到了历经人生风雨后，那份顺应内心需求的坦然和坚毅，认真老去的你，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