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伯“阿棠三哥”与红军的一段情缘

据说红军到来前，在鹤庆就已访知在中甸还有这样一位谙熟当地道路和藏语、为人真诚的“阿棠三哥”了。否则咋一到中甸就找见了他？大伯自己也曾说过，确有这个可能，因他多年往来鹤庆与涉藏地区，家乡很多人都知晓他的情况。曾任《迪庆州志》副主编、迪庆日报副刊原主编的杨增适先生在其纪实文学《功高雪山 情满草原》中记述了贺龙、任弼时、关向应等红军首长在中甸城里与我大伯邂逅的场景：这天，古城内大都关门闭户，街头行人寥寥。路过鹤庆商人杨瑞生的店铺，见杨老板大开店门，仍在做买卖。首长们走进店里，与杨瑞生交谈起来。问：“老板，你不怕我们？”答：“红军公平交易，吃一文，开一文，我怕啥子？”几位首长听后舒心地大笑起来。杨瑞生又说：“贵军的主义，我一读就明白。”言毕，他用手指着红军宣传员刚刷在墙上的标语，高声诵读起来：“抗日反蒋”“番汉一家”“平均地权”“番民地区不打土豪”……

红二军团的先头部队和军团指挥部是1936年4月29日开进中甸县城的。来途中，在雅哈雪山下干岩房一带遭到中甸僧俗民团总指挥汪学鼎等人的堵截，前卫四师参谋长高利国等十多名指战员英勇牺牲。当汪学鼎民团被击溃的消息传来，中甸县长段韬连夜逃出县城，众土司、头人纷纷逃避西山，不少人也听信谣言躲进了山林里，部分老百姓则在几位乡绅的带领下，摆上香案、捧着哈达，齐聚在南门外欢迎红军的到来。这天中午，红军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中甸，分散驻扎在古城和附近村寨，军团总指挥部设在藏公堂，这是全城藏族群众集会、议事和举行佛事活动的场所。进城后，红军直奔县衙门，在屋顶上插上红旗，沿街刷写宣传标语，又打开监狱，释放了关押着的农奴和穷苦百姓。

这天中午，我大伯在店里见到了贺龙等红军首长，还欣喜地遇到一位老相识——给贺龙当藏语翻译的陆云鹤，他是红军渡过金沙江之后，从江边良美乡（今香格里拉市上江乡良美村）请来的。他祖上是清朝绿营兵后裔，母系是藏族，原在中甸城里经营面馆，因三年前土匪焚掠县城，无奈逃避江边租田耕种谋生。陆云鹤向贺龙介绍我大伯说：“他本名杨瑞生，我们都叫他‘阿棠三哥’，他家从上一辈起就在中甸赶马经商了，跟藏族人一样。”陆云鹤又指着一旁组织欢迎红军的乡绅赵阿印说：“不仅我情愿离家跟随红军，阿印阿爷他们也在帮助红军。”贺龙看到我大伯熟悉地方情况又通晓藏语，明理热忱，当即邀请他也为红军当翻译和向导，并请他带人采买军需物资。大伯爽快地应承了。贺龙高兴地说：“好，那就谢‘阿棠三哥’了！”当即吩咐留下人跟着我大伯去采买。贺龙告辞后，又上大龟山观察地形去了。我大伯领着一群红军战士外出购买粮食和腊肉、食盐、红糖、粉丝、白酒、生姜、辣椒等物资。太阳偏西时分，在街上遇到了刚从红军指挥部回来的夏那古瓦一行。

夏那古瓦其实不是人名而是一种称呼，他本名叫孙诺培楚，大中甸夏那村人，是松赞林寺直属杰斯舒卡的古瓦（村长），故称为夏那古瓦，他还是松谋活佛的宗亲。松谋活佛是松赞林寺的寺主，他对红军的到来心存疑虑，此前先已回避去了五境乡静修院。当他了解到渡江的红军是经此北上抗日，即让信使告知留守在寺的八大老僧：“红军到来，藏狗不叫，乌鸦不惊，看到的却是天上的祥云，这是一支由真龙率领的队伍啊！”指示寺里不能与红军为敌，并同意派夏纳古瓦为代表，进城拜会红军首长。

这天下午，贺龙等首长闻讯亲自出来迎接，接受了夏那古瓦代表大寺献上的哈达，向他们宣讲了中国共产党的纲领与民族政策、红军的宗旨与北上抗日的目的以及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请他们转告出外躲避的藏族群众安心回家，并希望囤积有不少存粮的大寺帮助红军筹集军粮。

“据实告知，粮食问题需回寺禀告八大老僧，再来答复。”夏纳古瓦告辞时，贺龙又亲自给八大老僧写了一封信，连同布告等宣传品委托他递交。

此际，夏纳古瓦有些惊奇地看到他熟悉的“阿棠三哥”也在为红军办事，不由下马攀谈起来。其实夏纳古瓦对红军原本也怀有恐惧心理，这天来之前他就郑重提出：若自己此去遭遇不测，家中老小今后的生活由大寺负责。八大老僧一致同意并作出保证，他才肯来的。我大伯如实告诉夏纳古瓦说：“红军是仁义之师，又是公平买卖，所以我愿意帮忙，过两天他们还要请我带路呐！”夏纳古瓦听了这话深有感触，点头称善，告辞回松赞林寺复命去了。

次日，八大老僧再次派夏纳古瓦进城拜访贺龙，接洽慰问红军一事。5月1日，夏纳古瓦率领八名代表捧着哈达，背着青稞酒和糌粑、酥油，吆着群羊和16头牦牛前来慰问，至今留下了“夏纳古瓦三见贺龙”的佳话，贺龙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湘鄂川滇黔分会”的名义，专为夏纳古瓦颁发了“安抚和招徕全体居民”并为红军“采办给养”的亲笔委任令。1950年中甸和平解放后，夏纳古瓦带上了贺龙为他颁发的委任令迎接金珠玛米，受任大中甸区副区长。

5月2日，红军通讯员来请大伯到城里松家大院吃饭，客人都是这几天帮助过红军的老乡。吃饭时贺龙总指挥特地前来感谢大家的帮助。贺龙又请我大伯到驻扎在县城以南的六军团一部当两天藏语翻译，因此大伯又在这里见到了比自己还小6岁、同样威名赫赫的萧克军团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