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虽然是个农民,但他能写会画,算是村里的文化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父亲57岁那年患了癌症,没过几年,便离我而去。父亲这辈子,虽然很苦,但他在世时,每次我回老家,他都会很高兴。 可父亲去世后,我回老家,面对几间破旧的老屋,再也没爸可叫了。老屋依旧在,却早已物是人非,那种落寞感,只有失去父亲的人才会感知。 父亲很穷,却养育了5个儿女。除了大哥、二哥分到一些房屋和承包地外,父亲留给我的唯一财产,就是我在大学期间他写给我的信。 那时还没有手机,电话也十分稀少,在那个年代,我和父亲的通讯,只能靠信。 父亲的第一封信,是我到省城上学后第一个月写的。他在信中写道:“吃的可好?不要太省了,集体宿舍住得惯吗?与人不要争执。” 父亲的字工整有力,这让我很是汗颜,因为我的字写得很难看,因此每次回信,我总是寥寥数笔,有时干脆不回。 远在老家的父亲,如果迟迟不见回信,用不了多久,他的下一封信就会接踵而至。除了问我上次的信收到没有,还会向我报告家里收成情况:家里十亩承包地已收割完毕,很快就要卖粮了,用不了多久,家里的外债就能还清…… 我读大学那几年,大哥、二哥陆续准备结婚,我和弟弟读书都要花钱,我们家的经济一直很紧张,但每次父亲给我写信,都会嘱咐我不要太省,说家里养的鸭可以卖多少钱,到秋天,猪栏里的猪还可以卖好价钱等。父亲给我的信,都会拣家里的好事情说,这让在学校读书的我,安心不少。 那时,我即使像国庆节这样的假期,为了节省车费,也不会回家,只有每年暑假和寒假时,才会踏上回家的长途汽车。 记得那年暑假,我回到家,站在家门口的母亲并没上前接行李。直到晚上母亲在厨房忙着,我才看清她变形的左臂。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左臂骨折,因舍不得打石膏,就在家里硬撑着,骨头都长成了畸形。母亲没有上前接我的行李,是担心我发现她的左臂有问题。 还有一年寒假我回家时,发现父亲竟然病倒在床上。母亲说,为了挣钱,父亲帮人用拖拉机跑运输,一不小心,从拖拉机上摔下来,肋骨断了两根。为了节省医药费,父亲忍着痛,就在家疗伤。 想不到,父亲在信中的一切安好,都是骗我的谎言,想到自己每次收到父亲的来信后,心安理得在校园里享受愉快的大学生活,那一刻,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父亲写给我的信共有二十多封,至今我仍好好收藏着。现在只要我想念父亲,就会把这些信摊开,夜深人静时,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阅读。当我每一次重新阅读这些信件时,就会感觉父亲仿佛并没有走远,还在我面前交谈。 父亲很穷,但他勒紧裤腰带供我上完大学。他留给我的,除了这些信,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感谢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正是因为没有手机,才有这些信。如今它们成了父亲留给我的无价之宝,让我常常感觉到陪伴我的不是信件,而是深深的父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