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香格里拉市冲江河西岸,有一个甜甜的名字叫蜂蜜扒。在时光的记忆里,故乡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总是看着我一次次离开,又张开温暖的怀抱等待我的归来。 在故乡那一片多情的土地上,我就像一只迁徙的候鸟,向往外面世界的时候就离开,想念的时候就飞回来。而故乡的每一个点滴变迁都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道道印迹,那些走远的、消失的、新生的发展变化像一首首百听不厌的恋曲,总是在离开故乡和回到故乡的日子里循环播放;那些即将消失的河坝、走远的水磨房、记忆深处的打场、弯弯曲曲的山路、山坡上推平了的老屋、曾经悠扬在山林里的调子,总是不经意间就出现在我眼前,忽远又忽近。 一、小河之恋 “弯弯的小河,青青的山冈,依偎着小村庄,在那里歌唱,在那里成长,怎不叫人为你向往……”从读初中开始,我就喜欢邓丽君的这首《小村之恋》,我曾无数次自作多情地认为,这首歌就是为我唱的。故乡的小河在山脚下日夜不停地唱着欢歌,滋养了河两岸的花草树木,为山村增添了几丝灵动。 小时候,小河就是我们的乐园。那时冲江河上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桥,为方便河两岸的村民通行,老百姓自发在河道较为狭窄的地方用几根长长的松树干搭起几座木桥,有的地方还是独木桥。冲江河水流太急,落水者生还的可能性极小,因此大人是不允许我们到河边去玩耍的,要是发现我们偷偷去了,回来就会有一顿“条条面”伺候(形容用树枝抽打)。 河水在自然流动过程中形成了一些小岔以及几个相对大的河滩,河滩上,还有几个池塘。每年春夏开始,小岔里就会有很多小鱼,它们的头很大,眼睛突出,尾巴尖溜溜的,像一颗颗针头,时不时聚集在河水流动缓慢的浅滩里,一有响动就瞬间四散而去,不一会儿又聚在一起,如同我们这些喜欢聚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到了夏天,鱼儿长到两寸来长,村里的小伙伴就会背着大人偷偷跑到河边玩。男孩子人手一个竹撮箕捉小鱼,有时候他们也会合作将小岔上下的水口堵起来,阻断小鱼逃跑的路线,然后将摘来的青核桃叶子和青核桃果捣碎放到水里。小鱼受到刺激后就会翻着白白的肚皮漂浮在水面上,便于捞起来。有时候可以捞到成百上千条小鱼。在缺少食品的年代里,小鱼成了夏天的美味。女孩子不敢下河,只能在河滩的池塘里捉蝌蚪,追着飞来飞去的蜻蜓跑。 几个大的河滩里长满火棘树,春天火棘树密密麻麻地开着白色的花朵,花谢后果子就缀满枝头,有红色的、黄色的。等到夏末秋初,果子成熟了,就成为了我们的“救兵粮”。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河两岸的村子都比赛似的将河畔几个较大的河滩改造为田地。村民们加班加点地背石头砌石墙,将河道推向对岸,为的就是多开出几分田地。在砍刀和锄头的威力下,成片的火棘树林消失了,人们用马车将黄土运到沙坝上,如同撒胡椒面一样撒在上面。 村里参加过填河坝的人对那一段劳苦经历至今不忘。那时蜂蜜扒只有一个生产队,村民居住分散,民房从河边一直延伸到山顶。村里土地面积还算大,除了山脚下的河坝,还有在高山上的药山,但产出不多,吃饭压力大,村里人就是憋着一口气想多种一点、多收一点。于是填河坝、开荒就成了村民不二的选择。 白天,村民一趟一趟地背石头、拉刮板,夜晚大家点着火把下地劳作。为了鼓励大家的积极性,队委会还制定激励机制,满勤、卖力、肯苦的村民就会被评为“积极分子”,将会获得一把板锄或者一把十字镐作为奖励。其他村子的青年突击队也加入到填河坝的工程中,十多亩河坝田就在村民战天斗地围河造田的苦干实干中改天换地。 那时村子里很穷,村民们很苦。按照村里的农事安排,村民既要在一年一熟的高山坡地种植玉米、蔓菁、四季豆、黄豆等农作物,也要在几坵具有灌溉条件的梯田里栽种水稻,很多田地都是广种薄收。到了收获的时候,山脚的人要去高山坡地背蔓菁,山头的人又要到山脚下的河坝背南瓜。这些农产品含水量都很高,食用价值较低,但为了生活大家都舍不得丢弃。有时候要往返跑很多次才能把分给自家的南瓜和蔓菁背完。其他的粮食统一收到两个打场,加工后按照工分和人头分配。 每到分粮的时节,打场上就空前地热闹,大人小孩都加入到背粮食的行列中,能背五斤就背五斤,能背二十斤就背二十斤,与饥饿的难受相比,背着粮食走在山路上的累也是一种满满的幸福。 后来村子分为3个组,方便村民就近劳动,减少了劳作路途上耗费的时间,提高了劳动效率,但远途背运粮食和南瓜、蔓菁的方式没有改变。再后来,3个组独立为3个队,各队有各队的队委会,粮食等产品由各队自己分配。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小山村也迎来了改革的春风。包产到户改革全面铺开后,各家拥有了自己的责任田。河坝也根据土地的等级分配到多家人的手里。对于土壤不够,没有灌溉条件的河沙坝,大家都不看好,后来有的村民将河沙坝挖开,建起生态鱼塘、开办了鱼庄,钓鱼的、休闲的、吃饭的,人来人往,生意不错,小山村也与旅游业接上了头。 3年前,河坝又一次走上了改天换地的道路,在建设高速公路和铁路时,相对宽阔的河坝被选做弃渣场,河坝的田地、鱼塘、房屋、宅基地都被征用,征收费用等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久谈不厌的话题。随着沙料不断堆积,河坝一天天被吞噬,看着即将消失的河坝,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隐隐的不舍。过去,小河是孩子们的游乐场,如今,小河即将被填平,河畔也早已没有忘情玩耍的孩童的身影,仅有的河坝也即将成为时光里的一个痕迹,在社会发展的车轮的碾压下消失。 我想,小河是愿意的,它一次次的牺牲换来了周边村民一次更比一次好的生活,它一直默默陪伴村民、守护村民,见证山村更好的发展和村民愈加幸福的生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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