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能在很多阅读感想和观影体会上达成一致,慢慢彼此都有了一种相识恨晚的感受。我非常享受跟她的这份友谊,感觉为乏味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亮丽的色彩,似乎又让我回到了大学时,跟死党小猫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和看电影,然后彼此头对头睡在床上分享感想的美好时光。我曾经问过她这个独特的网名“闭眼的湖”是什么意思,她说“‘闭眼的湖’就是指干涸了的湖。一面湖在大地上渐渐干涸的过程,其实就是它闭上眼睛的过程。一面湖就像一面镜子,云朵和鸟儿都通过它那么立体、深刻地认识过自己。它闭上了眼睛,曾经在它上面欣赏过自己倒影的白云和飞鸟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了”。听完这段话后,我惊叹于她的想象力和情思,想着这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女生。“闭眼的湖”说她比我大,让我叫她姐姐。一段时间后,我跟你提起了她,只是我没有预料到,她的偶然出现会改变你我之间的故事。 “独克宗古城到了……下一站龟山公园,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我又转头看向了你,你依然没有醒,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明亮的阳光被一排排向后飞走的行道树过滤成一张细密的网笼罩着你,你的脸和上半身在摇晃的网里流动,忽明忽暗。你的脖子应该酸痛了吧,我想着。第一次见林淼淼是在瑜伽馆。当我跟她说起自己想练瑜伽时,她给我推荐了那个瑜伽馆。她说她在那个瑜伽馆练习瑜伽已经两年了,从教练到瑜伽馆的环境和氛围都非常不错。那天,我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至脚踝的羽绒服呆头呆脑地走进瑜伽馆。前台大厅里非常安静,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着,雪白的墙面上有各种以瑜伽为主题的挂画,四周摆着高矮不一的棕褐色高脚实木桌子,桌子上铺着蓝白格的台布,台布上摆放着各种形状的尼西黑陶花瓶。花瓶里插着多头蔷薇、香水百合、雏菊等花,有一个花瓶里面好像还插着一大朵柔软蓬松的仿真雪兔子,像极了一朵轻盈的云漂浮在瓶子上方。每个花瓶下都随意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松塔,这些松塔好像是从原始森林捡来的。桌子下面的木槽里栽满了各种各样的多肉植物。大厅里非常暖和,与室外几乎像是两个世界。我看到由两大棵绿油油的发财树隔开的休息区里坐着一个人。我走了过去,看到她正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低头专心浏览着瑜伽杂志。我走动时羽绒服发出的沙沙声好像打扰到了她,她抬头看向我。在看到我的瞬间她笑盈盈地站起来走向我。之前她见过我在微信里发的一些照片,所以认出了我。而她,从未在微信里发过自己的照片。见到的第一眼,我就被她吸引,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那天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瑜伽上衣,银灰色的瑜伽裤,雪白的舞蹈鞋,头发绕成团高高扎在后脑勺上。一张圆中带方的白净的脸,轮廓饱满清晰,五官线条走势流畅,脸上最显眼的是那浓重的眉眼。浓密的眉毛如两弯毛茸茸的月亮悬在一双杏眼上方。那双眼睛很深邃,灯光下纤长的睫毛使得她的眼睛在扇形的阴影里,放着幽暗的亮光。她的长相很英气,身材匀称纤长,整个人透着舒展的知性美和坚定的力量美,而这两种美,都是那种被岁月沉淀过的美,我在心里这样想着。我们走进瑜伽教室,明亮的阳光穿过玻璃,透过淡蓝色的薄纸窗帘照射在淡黄色的实木地板上。上课后,老师每新教一个体式就让大家看林淼淼。教室里温暖的柔风托举着她轻盈的肢体,明亮的光里林淼淼像是一只宁静地舒展着身体的天鹅,她每做一个动作,脚尖、指尖都像有水滴滴落。而林淼淼也丝毫没有露怯,她是那种清楚自己的美,并且乐于享受和展现自己美的女孩。这期间你开车送我去瑜伽馆,之后慢慢熟悉后也会中途捎上她一起同去。慢慢地林淼淼融入进了我俩的二人世界中,她像姐姐那样关爱着我,贴心而又不刻意,这让我很感动,从小我就特别想要一个像她这样的姐姐。我享受着你的爱和她的友谊,整个人都身心舒畅,感觉生活的各个角落都呈现着美的模样。跟她单独在一起时会我毫无保留地跟她分享许多关于你的故事,包括你的成长经历及喜好之类的。林淼淼真是一个非常有气质和魅力的女生,而这种气质和魅力并不仅仅只展现在外表上。她独立而沉静,有着那个年龄阶段的单身女人身上的清爽、利落和自由。和她在一起的状态也非常舒服,从来不用刻意找话说,越跟她接触你就会越发现她有一种沉静通透的气质,一种只能依靠广博的阅读、四处游历的视野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共同发酵才能产生的魅力,这种魅力不声不响深深藏在骨子里,在灵魂深处闪着幽光,让你揭开一层有一层的惊喜。我心里暗自想着,要是我到了她这个年龄能像她这样,那我对自己的人生是无比满意的。她似乎非常享受自己的单身生活,很多时候即使是一个人也能把生活安排得丰富多样。她从来没有提及过她的情感经历,我曾经试探性地问过她为什么还一直单身,她只是说了一句很常见的话“没有遇到合适的”,没有任何其他的话,她似乎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再多问。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渐渐熟悉起来,一起外出吃饭、看电影、野餐、到咖啡馆看书、到郊外的纳帕海去抓拍黑颈鹤、去大宝山原始森林徒步。而你跟她,也越来越有共同话题。你俩对于一部作品的看法也惊人地一致,你俩都是读过那么多的书又有比我更为丰富的人生阅历,我也常常从你俩的交谈中收获很多,我们三个人维持着一种让我十分愉悦的平衡。就这样大概过了几个月,有一次,我跟林淼淼刚到瑜伽馆,在换衣间换衣服时,她说把眼罩忘在你车里了,我赶紧给你打电话让你掉头,并让她出去跟你拿。随后,我换好衣服到瑜伽教室铺好我跟她的瑜伽垫做课前的调息。吸气高高延展脊柱到头顶,呼气肩膀坐骨下沉。我依然不能像往常那样把心收回到教室,把注意力关注在自己的身体、关注到呼吸上,我心里莫名有种隐隐的担忧和不安,我不断偷偷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这是自我们认识以来,你俩第一次单独接触。一种担忧和责怪自己不该多想的复杂情绪交织着在心间一点点发散、弥漫。五分钟过后,林淼淼还没有进来,我已经无法静下心来做调息了,便站起来走到教室门口张望,只是依然没有见到林淼淼的身影。或许是你在掉头回来途中遇到了什么问题,那段进瑜伽馆的路狭窄又拥挤,要是前面遇到个不熟练的女司机或是随意停车占道的,得等半天道路才能通畅。我想着各种理由,这样反复安慰着自己,便努力静下心来回到瑜伽垫上调息。五分钟过后,老师走进了教室,我打电话给林淼淼想通知她赶紧回来。只是她没有接听电话。我说服自己静下心来跟着老师的口令开始上课。在做完第三组上下犬流动在下犬停留调整呼吸时,在抬头看向肚脐的瞬间我从双腿间看到了推开门走进教室的林淼淼,她迅速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旁做课前调息。我能安下心来上课了,只是整堂课下来,我不能像之前那样全神贯注,不时还是会走神。课后我小心翼翼地问林淼淼怎么去了那么久,她只是说在楼下等了你好久。那晚当我问起你时,你只是说“林淼淼说她眼罩的松紧带好像失灵了,于是我便陪她去附近的精品店里买了个新的”。随后又补充说“你不会是怀疑我喜欢上她了吧,怎么可能,小脑瓜子不要多想啊,我最爱的永远是你。而且,据我观察,她对你挺好,真的把你当成妹妹那样关心和照顾,你为什么还暗地里吃她的醋呢?”听完这些,我心里像是有一阵潮水慢慢上涌,把整个胸膛堵得难受,但又无法说出来,似乎找不到恰当合适的理由埋怨你们,或许真是我心胸不够开阔多想了,误会了你跟她,但是为什么你们的说法却又有出入呢? 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一起吃饭、看电影、到郊外徒步,林淼淼对我也越来越贴心了。在寒风里外出时她会把我忘记戴手套的冰冷的手放进她温暖的衣兜里,在给我递水果刀时她会把刀尖朝向自己。她甚至记得我的生理期,在生理期快到时提醒我不能吃冰喝冷饮。我时常因这些细节而感动,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但是渐渐地,我感觉到了我们三个人间之前的那种严实、愉悦的平衡感一点点有了裂缝,很多时候我插不进话,时常被遗忘在你俩忘我的谈话中,三个人在一起时我似乎有了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我也越来越留意你俩之间的一些细节,比如递东西时有没有碰手,你是先给她倒水还是给我倒,三个人走在一起时你是更靠近她还是靠近我诸如此类的。而我也在暗中观察和模仿林淼淼的一举一动,学她吃饭、说话、走路的样子,拼命训练眼部肌肉,模仿她微笑时眼部呈现出来的好看的月牙形,学习她穿搭衣服的风格甚至悄悄下单买了她使用的护肤品。我越来越照着林淼淼的标准修正着自己,甚至渐渐陶醉和满足于她跟我一左一右走在你身旁的画面。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在不断隐忍、迎合中迷失着自己,找不到出路。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