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房的那些住户已经全部从房间里跑出来,大家站在院子里,相互望着说:“地震了?地震了!怎么会地震呢?” 有人还想往屋子里跑,“我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呢,我还有个戒指可值钱了。哎呀,放哪里了。”旁边有人马上说:“地震了,你还想拿什么值钱的宝贝哎,等着……” “曲珍!曲珍!”在人群里的嘈乱声中,曲珍听到爸爸的喊声,爸爸说话都是低声细语,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过,曲珍顺着声音找去,只见爸爸焦虑地四下张望,曲珍走到爸爸身旁,爸爸一把拉过曲珍的手臂,把曲珍的手腕拉得生疼。“地震了,不要乱跑!”爸爸说。 “爸爸你把我拉疼了。”曲珍揉揉自己的手臂,爸爸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呵呵地笑起来,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曲珍跟在他后面,边走边揉着被捏疼的手臂。“爸爸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曲珍嘟囔。 七林在门口与邻居正聊得火热,好像地震是件可以狂欢的事情,看到爸爸和曲珍,七林在人堆里这儿钻钻,那儿钻钻,四处凑热闹去了。 地震来了,谁都不敢回家住,带着毛毯,在各家门口东一群西一群席地而坐,曲珍家门口也聚集了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地从多年前的地震说到最大的一场雪,说到十二点时,连西姆家养过的小猫、央金家养过的小狗都回忆了一遍。余震还没来,有人提议在院子里搭帐篷,也有人说,地震不会再来了。 直到家门口的人全部散去,七林凑完热闹回家了。她大大咧咧地跟爸爸和曲珍说:“不管你们两个了,我要去睡觉了,如果你们不睡,地震来了,你们可要把我叫醒哦。”临睡前,七林偷偷跟曲珍说:“如果你也要睡觉,记得可要穿件好看的睡衣,不然地震来时,我们急忙往外跑,会走光的。”曲珍挺佩服七林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七月的高原,月亮明晃晃地挂在空中,远处的狗高一声低一声叫唤着,偶尔顺着风,隐约有弦子声传来。曲珍和爸爸还坐在屋子前面,爸爸提议:“我们也去睡吧,看来地震不会再来了,如果再来,我睡在客厅,有事会赶紧叫你和七林,你安心去睡吧。” 曲珍想了想,带着毛毯,睡到客厅的另一张沙发上关上灯后,曲珍听到爸爸在房间另一边说:“以前你妈妈工作忙,下乡的时候,我经常带着你,那时你还是个小不点,二十年前地震时,你还躲在床边‘咯咯咯’地笑,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可把我急坏了,现在都参加工作了。”曲珍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模糊,正在努力回忆时,爸爸又在那边说话了:“洛桑这个年轻人很有灵气,脑子也转得快,但做事情不踏实。” 曲珍没反应过来,怎么爸爸一下说到洛桑。她也没接话。 停顿了一会儿,爸爸又继续在黑暗中说:“你性格单纯,我看洛桑经历很复杂,不适合你。” 黑暗中,爸爸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放慢了好多,看来爸爸也想了好长时间才小心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曲珍回应道:“我们只是朋友哎。” 黑暗中,爸爸又了沉默了会儿,说:“男女之间不是恋人关系的话,交往还是不要频繁为好。” 曲珍“嗯”了一声,黑暗中,爸爸再没说话,偶尔传过来翻身的声响,再后来,就是轻微的鼾声,曲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洛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正忙着什么事,他再没来过曲珍家,有几次曲珍遇到他,他也正忙着要出门,话也没好好说上几句。 曲珍想到爸爸对自己说的话,感觉面对洛桑时,再没有之前的轻松,这些小变化都被七林看着眼里,她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感觉洛桑哥哥不来我家了,你也不去他那里。” 曲珍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七林看着曲珍有点气恼,连连吐着舌头说:“我们去买凉粉吃。” 曲珍想起这天刚好是约了娜姆的日子,没好气地对七林说:“要去你自己去,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七林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显得有些无聊:“你也不懂音乐,也不懂舞蹈,怎么写的剧本呀?” 曲珍懒得和七林多说,自己走出了家门。来到练功室,只见娜姆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正拿着一个小小的录音器放音乐,并对着镜头比划着。 “我们开始吧。”娜姆说。 录音器传出的音乐很小声,只有曲珍和娜姆才能听到,那些音乐很原始,有时还带着很杂乱的其他声响,开始,娜姆只是做着很小的动作,慢慢地,她很投入,在鼓点与舞蹈中,曲珍看到一个精灵在痛苦与快乐中涅槃。 曲珍灵光一闪,“我只要把这个情节记录下来,就是一个好剧本。”曲珍想到之前看过的那些书籍,上面说到剧本创作的一些教条,她忽然感觉,这个舞剧甚至什么布景都不需要,全部线条以突出人——自然之精灵为主线来完成。当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娜姆说:“我的想法已经展示给你,其它的,全部按你的思路来走。” 娜姆对曲珍说:“从思想感情来说,我们这个民族的人,是很原始的,我们的生命观,我们的喜怒哀乐,全部都会通过歌舞或者语言表达出来,这个民族还没学会用文明的装饰来掩盖感情色彩……而在歌舞中,表达着我们民族最炽热的情感所在。生命的原意对每个民族都是一样的,你要通过剧本,让文字、音符、肢体语言把这些光散发出来。” 曲珍忽然想到洛桑和她说过的幻城音乐会的场面,她想象着,是不是可以把一种原生的生活形式搬上舞台,用深情的诉说和舞蹈表达娜姆的生命观。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