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风站在山顶一挥手,故乡的春天就在一夜之间盛开了,满山遍野的花呼啦啦一下子就都绽放开来,黄的白的、红的蓝的、蓝的紫的,每一朵都不肯错过这美好清亮的时光,一场场的花事就激情演绎着,让你目不暇接,心旌摇曳…… 放眼望去,最多的就是那属于菊科的黄色迎春花了。一朵朵细小精致,一串串、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铺满山坡、悬崖、峭壁、深涧和沟渠,分明就是满山的精灵在不管不顾地跳跃奔跑,振臂高喊“春天来了!春天来了”于是,沉寂的乡野就这样被唤醒被攻陷被占领,它们就这样开在了江河湖畔的阳光里,开在了温暖朴素而又动人心魄的童年歌谣里。 阳光下,身着绿装的蒲公英也开花了,像簇簇微微燃烧的火苗,黄茸茸地亮在氤氲着乳白地气的田塍上、山坳里,绽放在印满牛羊蹄印的乡间小道上或者长满苔藓的峭壁断垣间,像明黄的小灯笼,指引照亮着回乡的路。蒲公英又名灯笼草,抗菌消炎、清热解毒,是天然抗生素之美称,其“嫩可为蔬,老则入药,洵为上品”。从乡村到城里,从青春年少到不惑之年,对蒲公英的爱始终未变。每当春天来临,我就会回到故乡的山间田野,挖些蒲公英回家,泡水、炒鸡蛋、煲汤或者剁碎了摊饼吃。在湿漉漉的泥土清香里和蒲公英淡淡的苦涩里获取故乡慷慨无私的给予和世间朴素的爱,让疲惫的身心重新注入乡野的清爽之气和生命的自然气息。我知道:我这个为生计而漂泊游离故乡的人和蒲公英一样注定永远是故乡的孩子,不管岁月多么苍凉,脚步多么遥远,回家的路多么漫长和沉重,我们都会回到这方熟稔温热的土地上,回到故乡低低盘旋的炊烟里…… 蛇莓,又叫蛇泡儿。待春风一喊,它便会在铺一地的黄花之后又铺出一地的果子,一粒粒、一团团,闪烁着鲜红的亮光,像山里红点缀在林间叶下,又像小妹偷偷涂抹了妈妈的红唇膏,圆而小巧的红,矜持有度,不张扬不放肆。清甜里裹着淡酸,口感甚妙,比城里的草莓更胜一筹,是大自然恩赐给我们的真正的绿色果品。开黄花的还有酸咪草,书名酢浆草。小小的花朵有五瓣,虽小,却黄得娇艳可爱。那酸浸润在童年里是那般地刻骨铭心。大家采摘下那心形的小叶子,往放嘴里一放一抿一咀嚼,眼睛立马就成了“一线天”,口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故乡除了黄色的野花,就要数白色的野花最多了。二月一到,田边地头和满山坡的荠菜就都争相开花了,细碎细巧的花儿小米粒般大小,撒满故乡的田间地头和坡坡坎坎。荠菜营养丰富,气味清香甘甜,没有一般野菜常见的涩味,可炒可凉拌可烧汤,最好吃的是用荠菜包饺子做元宵做馄饨……白花丛中还有一种开碎白小花、状如星形的鹅儿肠,总是星子一般眨着眼睛丝丝缕缕长在地里坡上,不仅成为鹅的最爱,而且丰富着人们的餐桌。 满山野花中,紫色的野花总是那般令人陶醉。其中紫堇花和野豌豆的花是让人最赏心悦目和牵挂的。紫堇花,又名断肠花,是很平常的花,几乎没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但每次看见这小小的生灵,我总会想起那个关于它的让人落泪的爱情故事……总会忍不住蹲下身子仔细打量她一番——看它张开的卵形花序,只要给她一点点空间,它就能快活地飞翔。阳春里,你只要徜徉在田埂坡地上,定能发现满眼都是紫堇在夺你眼眸。它是如此的清纯,如此的蓬勃。它是自自然然地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它活得那么自恣,那么畅意,它也有它的苦,它的难,可是这一切都如同阳光雨露一样,对于它来说,都是生活本身的固有的内涵。紫色的野豌豆的花是另一种美,它们如一只只美丽而俏皮的紫红色蝴蝶,从细细的藤蔓和羽状小叶子中探出头来。让人总在想,走近它会不会翅膀一扇便飞走了呢?而蓝色的野花则总是让人觉得迷离。我们知道花店里蓝色的花是极少的,可在故乡的野花里蓝花就不稀奇了,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和颜色总是蓝得一尘不染、高远明净,让人沉迷。 其实对于故乡多如牛毛的野花来说,我们绝大多数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它们和我们一样是故乡的孩子乡村的儿女,年年的春夏都会在暖暖的阳光里赤着脚奔跑着,唱嘹亮的歌,吹最美的曲,把故乡无限美景乍泄得一览无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