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往事随风,回忆溢涟。 1986年的秋天对我来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那一年是我狠心从工厂离职回来的第二年,补习苦读参加高考,却落榜了。 那时的我,心冷,志卑,量褊,情枯,怨天尤人,胸中多是暴戾之气,总是梳理不清自己的情绪,总是感慨老天不公,总是埋怨自己的父母没本事。自己只会跟母亲闹别扭,跟自己赌着气,一心只想找一僻处,独倚亭柱,把时间挥霍浪费,任风吹,释放胸中闷气。 好友王兰英很是细腻,看出了我心思,对我说:“要不,到林哨代课去。”当时的她正在林哨小学代课。1987年3月,我便去了,工资34元。 林哨是一个村,一条公路穿村而过,百多户人家。进村前的一个小平山上,便是林哨小学了。乡村学校条件简陋,老师住在低矮的平房里,木板门窗油漆斑驳。 王兰英教英语,我带语文和数学。学校共有五位老师,只有我和王兰英住校。学生分五个年级五个班。学生除了林哨村的,还有来自周围十几里外村的。远处学生都是天不亮在家吃一大碗包谷饭或洋芋,然后点上亮杆(干的葵花杆)翻山越岭相约到学校。中午是没饭吃的,一直要等到下午放学赶回家里吃晚饭。 我很是任劳任怨,把自己全封闭在教学里。 到了暑假,我执意不回安顺,独自住校。低矮的平房里一床一桌,桌是用来打棋谱的,也是仅有的一点兴趣了。平房开门是山,下山是河,河两岸杂草丛生,人迹很少。天亮,我便钓鱼去,用一根近两米的小竹竿,一线一漂两钩,河水清澈见底,鱼是看得见的,把钩着的蚯蚓凑到鱼嘴边,鱼会争相咬钩。中午回校,总是满满的一小桶鲫鱼。剖腹洗净,随便放点猪油葱花和盐一烹,硬是香得不得了。下午,我就在平房外打谱摆棋。我带有三本棋书,其中一本是《围棋定式大全》。有学生看我摆棋,问这是什么?能不能教教他们?于是我便教他们玩棋。每天教他们玩棋到天要黑时,有家长来叫吃饭才停下。 暑假就这样结束了,正准备好上新学期的课,母亲让大姐到林哨叫我回家,说是要考工作了。校长也要我回安顺,并告诉我,我父母暑假期偷偷来看我三次,远远地看完又回去。校长说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儿子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你以为父母正在渐行渐远,可他们却一直努力向你靠近,天下最关心你的人就是你的父母。 我感到满心惭愧,泪水潸然。作别校长,我便跟随大姐回安顺。 2003年,安顺教育局举办围棋团体赛,我任裁判。有三个人到我跟前问:“王老师,你还认识我们吗?”我使劲想,摇摇头。他们说:“我们三个就是在林哨小学跟你学围棋的,你还把《围棋定式大全》送给我们,我们一直珍藏着。今天我们是代表林谷中学队来参赛的。”我问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他们说老师你不知道,你走以后,我们为了能到城里去下棋,便相约好好学习。后来考上了师专,我们是村里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师专毕业后分到宁谷中学当老师。 人生有些事是自已也想不到的,那年秋天随性地教学生玩棋,居然玩出了村中三位大学生,玩出三位小棋友。 岁月相催,时光渐老。作别少年,作别青春,已经是不惑之年走进人生秋天的我内心深处一直眷恋着那个暑假,一直眷恋山如画,水无涯,从从容容一局棋,平平淡淡一碗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