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次次把笔墨落在纸上或笔记本上的瞬间,心中总会忐忑、疑虑和犹豫,往往提笔忘字、词不达意、不知所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从小学到师范甚至是参加工作的间隙,随时随地捡拾起树枝、木棍、小石块之类的东西,在沙滩、地上、院坝里习字的情景。那个年代纸贵如油,连一支像样的笔都买不起。我清楚地记得,二叔是村里文化很高的人了,他退休后除了帮助家务,日常携带贴身的小酒壶和专烟,闲时喜欢读书看报、舞文弄墨。寒暑假看到我经常在院坝里画字,便专程拿来自己的毛笔和喜爱的书籍,甚至是一些金贵的白纸,叮嘱我认真写、专心看,我当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有约法三章,规定时间期限,一刻也不能少!就这样,父亲一边做着扫把、撮箕、篮子之类的手艺活,一边与他叙聊,我则在一旁安心书写。多年后想来,那是一位善性的老人在默默敦促自己要多学多看多练,对于他的孤傲与怪癖,村寨里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他虽已作古多年,但音容笑貌,却一直深植我心。 那是40多年前夏天的某个深夜,父亲点燃灶头上的松明子火把,依旧坐在火塘边,用生满老茧的双手编织着竹篮,我坐在对面,膝上架了一条3块小木板拼凑的板凳,一本小楷书,半截铅笔,被火苗舔舐着的三脚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嘀嘀嗒嗒的雨水敲打着木板房和无花果树,我突发奇想地写下了一篇名为《老家的木屋依然年轻》的拙文,等父亲编完竹篮喝上一口苞谷酒准备给篮底打戗的时候,我的初稿也要完成了。此时,公鸡扇动着翅膀,亮开了第一声嗓音。父亲催促道:“哦哟,太晚了,快点去睡觉,不然明日木(没)有力气了!”我睡意全无,总觉得自己的丑文跟父亲的手艺相比,相形见绌。 当时,村里的小伙食伴除了贪玩,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喜欢听长辈们讲妖魔鬼怪的故事,最终结果是半夜三更不敢独自回家。由于缺乏报纸书刊,我养成了喜欢收集山歌小调、民间故事的坏毛病,没想到某一天竟然派上了用场,而且一发不可收。特别是读师范时,学校在加强校风校纪的同时,很注重文艺兴趣小组社团活动,在和发奎老师、支边教师杨崇能的倡议引导下,迪师28班创建了“迪庆师范书法兴趣小组”和《荒原》文学社校刊,每周五定期开展书法课程研习、观摩、交流活动,后来发展为书美兴趣小组,影响越来越大,书美爱好者达百人之多,杨湛、张学春老师的现场加盟指导,使得当时的迪庆师范学风蔚然、书香阵阵,盛况空前。老师们在笃行教学之余,情爱有加,特意在节庆期间为我们开办书画展,并于1988年有5名学生代表学校参加了云南省中师书法邀请赛,那次我意外获得了个人三等奖,虽然奖励只有一张奖状、一箱墨汁、一小捆毛笔,但荣誉感不言而喻,大有飘飘然之感。受其鼓舞,士气大振,一发难收。 《荒原》文学社更是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辐射影响至丽江、大理、昆明等地,在杨崇能老师的引导鼓动下,从征集稿件、整理分类、集体讨论修改、定稿到手刻蜡纸印刷,再到后来由他编排铅字印刷,可谓劳苦功高,让我们一步步从“百草园”走进书香飘逸的“花园”。当时文学社的成员有杨钧、李清培、达尔文、赵素梅、李红胜、高红英、杨致林、汪新红等,业余时间分工合作,收集稿件、筛选校正、审稿、编辑、刊刻……周末或假期几乎忘了时间,我们当时称《荒原》文学社为“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挤挤挨挨拥堵在杨老师的宿舍内,苦中作乐,忘我陶醉,但却满怀成就感。每每印刷完一期校刊时,个个墨渍垢面,像只花猫,却是乐此不彼。散发着油墨馨香的一册册68页的校刊,如一缕温馨的春风,极大丰富了学生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得到社会的普遍赞誉和肯定,也引起了《原野》编辑部老师的关注,杨森、史义等几位老师亲临学校看望指导,鼓励我们坚持办下去,并资助了我们两期的刊印费,让我们倍受鼓舞和感动,坚定了办好校刊的信心和决心。校园内比、学、赶、帮、超的氛围越来越浓,琴棋书画、歌舞乐在高原一隅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无论是黑板报,亦或日常的文娱活动,“文艺之风”吹遍了山城的角落。我感悟迪庆师范4年的时光是最值得珍视和沉淀的,无论是陈旧拥挤的学校图书馆,还是简洁可心的阅览室,甚或自习作业之余静悄悄看书习字的场景,如一盏盏小橘灯,照亮我们心中前行的路。虽然“稿酬”只有一张小小的明信片和几行可心温暖的小字,但那种实在的精神食粮和存在感,足以慰籍我们的青春。 后来,这些刊印在白纸(当时叫蛋白纸)上配了插图、题字、漫画、精心装帧的校园刊物,竟然一册难求,惹得邻近的一中、民中、财校、卫校的学生纷至沓来,一起观摩、学习和交流,校刊成了学校之间的平台和友谊桥梁。教导主任杨金柱老师曾写下“自古文章千古事,何惧荒原不绿洲?!”的题字,杨崇能老师也为班级校刊的几位主将写下了一首诗:“荒原梅文并力酬,寒窗培土吟动秋;无须钧抹千古墨,太白辉耀自轻舟!”老师的关切与厚爱,溢于言表,这几行短诗,甚是在校园波动了一段时间。我们精心选辑的一些文章,先期在《原野》上发表,写有“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校园铁大门两侧,张贴着一张张鲜红的海报,成为师生和过往行人瞩目的地方。那样的学习时光,既团结紧张,又严肃活泼,即友爱互助,又学有所获。就连省城的编辑老师,通过讲师团的老师,纷纷写来贺信,可以说逆境锻造了人,也是历史的舞台为众多学子培植了这片丰盈而美丽的“百花园”。 1988年,迪庆州第一期州委机关报《迪庆报》创刊,结束了我州没有自家报纸的历史。报社面向全州各界征稿,同学们激动不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的两首小诗《生命》《抉择》无意选中,刊载于“岗拉梅朵”副刊,一石击起千重浪,大家纷纷跑去阅览室借来一份报纸,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争相传看。在老师学友的鼓劲下,学业之余,一头扎进书海里,尽情吮吸着文字带来的魅力和芬芳,大有一口气吃到人参果的派头。当时的那些习作,都是些速成和消化不良的东西,根本抬不到桌面去。看着一份份退稿信和编辑老师鼓励鞭策的话语,我放慢了脚步,开始细嚼慢咽,把阅读、体验、书写三者结合起来,从学校图书馆、县图书馆、新华书店、雪山书社等借阅了大量书籍,收益很大。逐步从作品中了解和认识了很多迪庆籍(或写迪庆)的作家、诗人和老前辈,比如:饶阶巴桑、喻国贤、查拉独几、杨森、杨增适、杨正文等,中青骨干有杨世光、李志宏、李承翰(人狼格)、史义、李力能、王珍奇、和大海、彭跃辉、阿布司南、罗天诚、殷著虹、扎西尼玛、李贵明、扎西顿珠、斯那俊顶、此称、张雪杉、张月帧、余雪浪、央金拉姆、耶杰·茨仁拉姆、永基卓玛、吴孟璇、和寿仙、程志开、李芬、陈红云、那丽珍……还有很多默默的前行者,他们始终如一坚守着高原的文化阵地,为迪庆文化建设的发展繁荣鼓与呼,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默默付出自己的辛劳和汗水。 与《迪庆报》创刊到《迪庆日报》的结缘,已有31年光景,一路走来,万般心绪涌上心头。从小报周报到日报大报,可谓坎坷艰辛,十分不易。如今的《迪庆日报》走过了不平凡的一段历程,作为一名文艺副刊的爱好者和作者,我认为《迪庆日报》副刊坚持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主导思想始终不变,不落俗套、创新求变的理念和方向,为地方性媒介的生存发展空间,赢得了一席之地。副刊作为地方党政报纸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政策导向、读者对象、风格特征上保持了一致性,始终体现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多年来的耕读中,从当初的《荒原》到《原野》再到《迪庆日报》的创建之初直至今日,这些文化阵地,为地方的社会、经济、文化事业建设,培育了一大批忠诚国家和人民的引导者、实践者、传播者。于个人而言,这些方寸间的文化阵地,是我们这一代人咿呀学语、步履蹒跚的摇篮和圣洁之地,更是我们诞生梦想和出发的处女地。 纵观这些年刊载于《迪庆日报》副刊的文艺作品,争相在国家级、省级刊物上发表或转载,代表性的中青骨干有李贵明《我的滇西》曾获全国少数民族骏马奖,央金拉姆、永基卓玛两位女作家,巾帼不让须眉,接连在国内外重点刊物发表佳作,斩获不少殊荣,成为标杆。江山代有才人出,还有许多年轻优秀的作家、诗人和文艺工作者,不囿于小我,负重前行,为提升香格里拉品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文艺副刊是一张报纸的灵魂所在,我州的领导和编辑老师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所刊载的文章符合党政报刊的要求,也出现了很多难得的精品力作,引起社会和读者的共鸣。在八九十年代,还开设了“一家言”等专栏,刊发文章以弘扬真善美、鞭挞社会时弊、揭露假恶丑,直触广大读者内心,赢得了社会的普遍赞誉,成为那段时期的品牌专栏,在互联网、自媒体、手机等匮乏的年代,当初的《迪庆报》可谓一枝独秀、一报难求,争相传看的场景比比皆是。在副刊所发表的小说、诗歌、散文、杂文、民间故事等,为全州广大干部群众和读者,提供了丰盛的精神食粮。我深有感触,当时基层一线的机关单位、学校、医院等缺乏报刊杂志和书籍,一张小报大家传看,就连中缝的信息文字也没落下,看完后被整齐地摆放在专置地点,那种惜纸惜字如金的时光,让人无法忘怀。回想自己在基层工作的那些年里,慢慢读书习字写文,一篇篇“豆腐块”渐渐见诸报端,也影响和带动了一些文艺青年,这是自己感到最幸福和欣慰的事了。 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发展,摇把式的电话便销声匿迹,一夜间被程控电话、BP机、摩托罗拉(“剃须刀”)、三星、爱立信(“砖头”)等价格不菲的现代通讯工具代替,昔日宁静的山城不再沉默。而《迪庆日报》也乘着时代的东风,蝶变转身,转眼变成一张大报,此间的信息量俱增,除了常规的时政、动态、要闻等专版,副刊还增设了“民族文化”“科普窗口”“学生园地”等新颖的版块,使得知识性、趣味性、可读性有机融合,大大拓展了服务的领域,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为不同群体和受众的阅读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平台空间。特别是“迪庆日报周末版”的推出,为宣传香格里拉文化旅游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文化是互通、互融、互鉴的载体,更是通向世界的桥梁纽带。《迪庆日报》副刊在继承传统、推陈出新上,费了一番心血,编辑老师不遗余力,为青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开设一扇心窗,在扶植新人的路上,大手牵着小手,甘当绿叶,默默耕耘。纵观近几年刊发的副刊文章,不难看出,不仅有国内外的名家名作,也有精心荐读的经典名篇,更有各地学生、游子撰写的美文,内容形式多样,题材体裁不拘一格,可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拘一格降人才”,极大丰盈和充实了副刊的内涵,拓展了深度和广度。值得一提的是一些评论性文章的推介,逐渐填补了我州多年来文艺评论匮乏的空白,这是一件喜事。 随着新媒体时代的快速发展,各媒体间的竞争日趋激烈,《迪庆日报》可谓未知先见,捷足先登,多年前建立了汉(藏)双语传媒机构,在州市级媒体中一枝独秀,大有范儿。依托“新媒体+”的方式,全面实现了视(音)频、文字、图片同步刊载、播报、发布全覆盖,让新媒体应用顺应时代发展,使内联外宣工作推向新的高度,极大满足了社会群体和不同受众的听(看)和阅读需求,社会效益不断凸显,整合资源优势,促发内生动力,实现人人共享,为香格里拉新媒体的明天,开创了一扇明亮的窗口。 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世代的风气。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京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时发表了重要讲话。在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从分析、解决文艺发展中的问题等方面发表论述,表达了对中国文艺工作的重视和期望。“文艺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铜臭气”“认真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优秀文艺”……这些谆谆教导,为新时代的广大文艺工作者指明了方向。在全国上下戮力同心、众志成城决战脱贫攻坚的关键节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正在华夏大地如火如荼地开展,铁肩担道,使命光荣,任重道远。我们也欣喜地看到,在《迪庆日报》副刊不断茁长成长的历程中,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一批年富力强、意气风发的中期骨干和少年人,默默接过接力棒,正在成为迪庆明天文艺复兴的坚强力量和后盾,为迪庆香格里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注入了新的源泉和希望。“梦想是靠一代代人奋斗出来的”,相信这片被红色火种炫亮的吉祥圣地,必将迎着新时代的召唤,通过广大文艺工作者“脚力、眼力、脑力、笔力”的努力践行,一定会遍地芳华,硕果满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