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 婆 即 是 妈

    孩子呱呱落地的第七天，爱人便奔忙于工作中去了，留下从未带过孩子的我和“爱出题”的婆婆，所以面对即将与她独处的现状，我显得极不情愿。

    记得第一次拜见婆婆，她便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她问我，“你是什么院校毕业的？”我顿时不知该如何答应她，在我生活的年代，家里兄弟姊妹四五人，全靠父母种田养大，能有机会念到初中或是上个中专，已是幸事。我告诉婆婆，“我没有上过大学。”婆婆笑笑：“你还年轻，要深造，活到老，学到老嘛。”没过几日，婆婆便送来一堆升学考试的书，随后，她督促我看书，引导我考大学，尽管我心里总有千万个不乐意，但一想到她一定是在考验我，我便顺从了她。

    自从上了大学，婆婆对我出的“难题”开始改变了方向，她说：“女孩应该把厨房当做自己的另一个独立空间，因为在厨房里，你可以自由发挥你的优势。”我百感交集，做饭容易，可要做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喜欢吃的饭菜实在太难了。可婆婆力争将我培养成“厨娘”，她把一家人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甚至不能吃的菜品写在纸上，让我熟记下来。她还专门教我做了外婆最喜欢吃的烙饼，记得第一次做烙饼，噼里啪啦的油溅了我一身，婆婆非但没有让我“停工”，反而有些嘲弄地说，“这么大的人了，做饭要系围裙，不知道吗？”我一声不吭，心里却多少有些发毛，于是，我打心里开始说服自己，一定要做一个优秀的“厨娘”，才不至于在婆婆面前显得难堪。

    婚后，婆婆变成了家里的闹钟，不管我们晚上加班到多晚，婆婆从不允许我们睡懒觉。我和爱人对此有些恼火，可是两人却总是相互安慰，然后拖着疲惫身体一起起床。

    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终于有机会分居了，再也不用每天面对“出难题”的婆婆，可是婆婆似乎有些不习惯了，她会每天过来探班。有时候，好不容易过到一个周末，她一早就到家里来，在厨房里捣鼓着那些锅碗瓢盆，一会儿水声哗哗，一会儿铁铲哐哐直响，爱人终于忍不住去劝婆婆，让她周末的时候尽可能好好休息，可婆婆却说：“我不累，你们别担心。”爱人回应：“您不累，可我们累啊。”婆婆听了，像一个永远停不下来的钟表一样唠叨了一整天，之后，再也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后来，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婆婆很快做了一个菜单给我，上面罗列着各式各样的菜品搭配，她也曾三天两头打来电话让我出门运动，她似乎变成了24小时的“监控器”，见不得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孕期我的暴脾气见长，开始直面回应婆婆的唠叨，甚至有些失礼。一次，她炖好了一锅补品让我养身体，可是严重的孕吐让我有些厌食，不小心将锅打翻在了地上，说：“妈，以后请您不要再送这些东西过来了，我吃不下。”婆婆听之，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将厨房的卫生收拾干净。自那时起，她不再三天两头来打扰我和爱人的生活，只是偶尔来电，问上三两句，知道我一切都好，便撂了电话。

    孩子出世的第七天，爱人便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爱人前脚刚一走，婆婆就将我接去与她同住。兴许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婆婆似乎不再对我出“难题”了，她将我和爱人原来住的房间改成了婴儿房，她还专门在房里安了空调。地面干净得反光，床褥也是新换上的，上头还散发出阳光的味道，这个房间我和爱人已是一年多没有回来住过了，可它依旧被婆婆打理得干干净净。和婆婆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总是起早贪黑，清晨总是踩着灯光去买最新鲜的菜回来为我做饭。

    一个夜晚，孩子已入睡，半睡半醒的我听到厨房里发出碗筷的声响，于是起身看了看钟表，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已是凌晨两点多钟。顺着楼道往厨房里走去，厨房里微弱的灯光正洒在婆婆的身上，而那时，她正在轻手轻脚地洗我遗留下来的碗筷。

    在那微弱的灯光下，我看到婆婆的头发竟被岁月折腾得抽出青丝，她的背似乎也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弯曲了下来，她将手里的碗一个一个洗好、滤水，我忍不住凑了上去，说：“妈，我来帮你吧。”

    她猛地转过头来：“闺女，你还坐着月子呢，快回房里去！”

    顿时，我心如刀绞，自我嫁到婆婆家，婆婆为我的生活操碎了心，她鼓励我学习、努力工作、养成好习惯，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而我却总是和她抬杠，面对她的“难题”，时常左耳进右耳出。想来想去，还真是大不敬。

    其实，所谓婆媳，不过是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是彼此前进最好的动力，她视你如儿女，所以包容你；也正因为她视你如儿女，才不容许你在年轻的路上多走弯路。而我，也在这此起彼伏的生活里渐渐懂得，无论是婆婆还是妈妈，都只有一个称号，那就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