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春,迪庆州委、州政府再次开展“千促”活动。 动员大会结束后,我被分配到香格里拉市三坝乡哈巴村工作。这是我第二次进哈巴村工作,相比4年前,哈巴村又有了明显的变化。然而,哈巴村委会的房屋却依然还是那老样子,低矮的平房坐落在公路下,路面已与房顶齐平,周边的农舍已经挡住了村委会院内的阳光。 哈巴村是云南警官学院的基层联系点。当学院领导看到村委会破损不堪的房屋后,当即决定在村委会原址上,为哈巴村新建一栋砖混结构办公用房。援建的消息不胫而走,让三坝乡政府领导欣喜万分,哈巴村干部群众更是盼望村委会新房能早一天建成并投入使用。 为了迎接村委会新房的开建,党总支书记杨康为搬家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我看到他在收拾房间时,从堆满杂物的屋子里翻出一盏锈迹斑斑的小马灯。见到这盏小马灯时,我的心弦被轻轻拨动。杨康见我提着那盏小马灯凝思,便对我说:“现在哪个还用这种灯,扔了算了。”“别扔,留作纪念吧。”我急忙说。之后,我用抹布擦拭着这盏小马灯,它勾起了我五味杂陈的心绪。 这种小马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和城镇都很常见,它是深受人们喜爱的照明用具。而它的名字也似乎很多,有的叫它“风雨灯”,因为它有着风吹不灭、雨淋不熄的优点。也有叫它“桅灯”的,因为它可以悬挂在柱头或墙壁上,还能高吊在树枝或屋顶。至于为何还叫“小马灯”?我不得而知。 小马灯做工很考究,它圆形的灯座便是油壶,灯座上配有一个灯芯柱和灯头。灯头像微微张开的“蛤蟆嘴”,灯芯如蛤蟆伸出的舌头。“蛤蟆嘴”一侧有个旋钮,可以调节灯光大小和亮度。外面镶着可以升降的玻璃罩子,即可防止风吹雨打,又方便擦洗和点灯、熄灯。灯架上还安装了手把,既可提也可挂。 “文革”期间,我母亲被下放到大中甸公社吉迪大队(今建塘镇吉迪村)卫生室工作,那时吉迪大队还没有通电,母亲便买了一盏小马灯到了那里。1971年的冬天,在县城上中学的我放寒假了,便来到了吉迪大队,与弟妹们一起生活在母亲身边。每当夜幕降临,那小马灯就被点亮,顿时橘黄色的灯光弥漫开来,照亮我们家所住的简陋房屋,我们在灯光下看书或写字,有时听母亲讲故事。可那时经常会遇上母亲夜间出诊,她出门时总要提上那盏小马灯,让空旷的夜幕中游动出一路闪烁的灯光。我总希望小马灯照亮母亲回来的路,心里总想,小马灯亮在哪里,母亲就在那里。 可不久,我心中的这一念想却破灭了。在第二年春天,母亲回县城购买口粮时从颠簸的拖拉机上摔到了山沟里,造成了腰椎骨折。从此母亲没能再回到吉迪大队。我到吉迪把母亲的行李和物品搬回到县城家里。那时城里已有了电灯,用不着再用那盏小马灯了,因为我极其喜爱那盏小马灯,便把它擦洗得干干净净,用报纸包好收藏了起来。 也就在那年年底,那盏小马灯又重新派上了用场,原因是那时城里的电量始终不足,每天晚上10点以前,屋里的电灯泡形同虚设,其亮度远不及一支点亮的蜡烛。所以,家家户户又开始用上了煤油灯。那时我们在中学上晚自习,照明情况更是糟糕。由于电量不足,开始学校还提供晚自习照明用的煤油灯,后来考虑到灯油的安全问题便取消了,允许学生们自带蜡烛上自习。为此老师还特地重新编排了座位,好让没钱买蜡烛的同学能够“凿壁借光”。一时间我们上晚自习的教室,还真像是开“烛光晚会”的场景。 就在那时,我把家里的小马灯带到了学校使用。每天晚自习那盏小马灯便“闪亮登场”,它成了我们班里响当当的“灯王”。与此同时,学校也在想方设法让我们摆脱“黑暗”的困境,可各种办法用尽却还是于事无补,最后学校决定派老师到昆明购买汽灯。直到汽灯在学校点亮的那一夜,我们又才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时光。 之后,我那小马灯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而当我准备把它带回家中时,学校负责宣传的老师找上我,说要借我的小马灯做演出道具使用。我没有犹豫,便把小马灯交给了他。之后在学校宣传队表演节目时,汽灯明亮的灯光照亮教学楼的露台,一位女同学提着我那小马灯上场了,可小马灯微弱的灯光却没能引人注目。只听女同学高声唱到:“听惊涛拍堤岸,心潮激荡……”我知道这是京剧《龙江颂》的唱段。学校演出过了很长时间了,直到我快毕业了,却不见老师把小马灯还给我。《龙江颂》是讲述破私立公的故事,而我那盏小马灯也就发扬了“龙江风格”,被充公了。 时光流逝,世事变迁。如今,香格里拉市城乡内外早已是电气化的现代生活。在灯火通明的岁月里,小马灯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了,可我依旧怀念我的那盏小马灯。正因由此,当我在哈巴村委会看到这盏小马灯时,按捺不住心潮起伏。 当夜,我仰望着哈巴山乡灯火璀璨的夜景,好像看到了母亲提着小马灯远远走去,看到了当年同学们围坐在小马灯下写字。是啊,那盏小马灯柔弱的光永远亮在我记忆的夜空里。它照亮了我们家温馨和苦涩的时光,照亮了我少年时代的梦想,照亮了我们艰苦年代的校园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