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年无非是到饭店订一桌年夜饭,在家赏一赏春晚,到商场逛一逛,这年就打了一声喷嚏溜走了。 乡下过年可比城里有趣多了,新鲜玩意也多。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一到年底,村里的秧歌队、高跷队、锣鼓队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还夹杂着跑旱船、舞狮子、赛马等节目,都是乡亲们自发组织起来,自编自演。街头巷尾,辛苦了一年的人们在新旧交替的时刻,敲起锣鼓,扭起秧歌,唱起来、跳起来,个个扬眉吐气。 我们一大家子都是热爱民间文艺的高手,爷爷敲锣打鼓样样在行,伯母扯块红布扎在腰间扭秧歌,堂哥戴着脸谱踩上高跷蹦蹦跳跳,连掂着小脚的奶奶也偷着出门客串一把文艺演员。年纪尚小的我也不甘示弱,缠着叔叔给我做了一副高跷,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招摇过市。 我踩着高跷在人群里穿梭来穿梭去,最喜欢的还是观看节目,尤其是跑旱船,用花花绿绿颜色各异的粗布扎起来的旱船怎么看怎么像古代新嫁娘的大花桥,跑旱船的小媳妇花红柳绿,其实是上了年纪的老汉乔装打扮,在旱船里晃来晃去,还时不时与领船的艄公来两句精彩的对白,逗得人们捧腹大笑。村里的文艺队逮着空闲就排练,放下饭碗,穿上行头,男女老少就走出家门,走上街头。乡下的文艺节目除了自娱自乐,还组织文艺汇演,正月十五前后到镇上、县城演出。 扭秧歌、踩高跷看似简单,扭到鼓点上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乡下铜锣大鼓的威力,丝毫不比城里的高档音响设备差。 舞狮子、耍龙灯、赛马等项目需要宽阔的场地,通常都选在晚上,两个村交界的地方。赛马是乡下过年的传统节目,那时候的乡下没有柏油路,何况赛马也不需要柏油路,马有马道,如果上了高速,马还不肯撒欢跑呢!一听说晚上赛马,我的兴奋劲就上来了,连饭也顾不上吃,缠着哥哥姐姐早早出发,去赛场占一个靠前的位置。奶奶总是点着我的额头说,这丫头随谁呢,这么野,不像个姑娘家! 不仅小孩子好凑热闹,三里五村的乡亲都从四面八方赶来观赏赛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赛场两旁,路中间是赛马的场地,参加赛马比赛的后生一个赛似一个英俊,马过之处如旋风闪过,溅起尘土飞扬,有的后生在马背上玩杂技,随着马身忽前忽后的动作变化身姿,那精湛的骑术令人惊叹不已。赛马场上,掌声、笑声、欢呼声经久不息,那场面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是文字形容不出来的狂欢景象。 乡亲们也许说不出港台歌星、影星的名字,但是村里谁的秧歌扭得好、谁的旱船跑得好、谁的马骑得溜,人人津津乐道。 城里人的年在屋内,守着暖气看电视搓麻将,乡下人的年在屋外,天寒地冻笑得畅快玩得过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