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疏泽民 天气转冷的时候,总是想起故乡的草垛,那里藏着乡间的温暖,也藏着童年的快乐。 草垛是“三秋”结束后堆起来的。田里的晚稻成捆成捆地挑回晒场,用脱粒机脱去稻谷,剩下的稻草用扬叉堆成一堵墙,堆成一座山,就成了草垛。草垛可用作煮饭的柴火,家家户户屋顶上的炊烟,就是草垛喂肥的;草垛还可以用作冬季喂牛的草料,一头头越冬的耕牛,草垛就是它的粮库;而对于孩子们来说,草垛还是晒太阳、捉迷藏的好去处。 那时的冬季感觉比现在冷。尽管有斜挂在半空的太阳照射,但只要有微弱的北风,还是觉得有无数把刀子在割着脸、脖子和手。屋子里阴冷,是呆不住的,我和庄子里的玩伴就来到晒场。扯几把稻草,择背风朝阳的草垛根坐下,背靠草垛,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些小人书。有时候风大,我们就将草垛掏出一个小洞,刚好能容纳小小的身体。窝在草垛洞里,外面凛冽的寒风吹不进来,太阳暖融融地烘烤着身体,在淡淡的稻草香味里,我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直至妈妈握住我的脚将我扯出来,才知道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在草垛里安静地晒太阳看书,合适于人少。人多的时候,孩子们是静不下来的。先是玩过家家,扯根稻草,三绕两绕做一只风车,送给女孩作聘礼,就把她“娶”回来,模仿大人种“田”种“菜”,俨然“小俩口”居家过日子。玩腻了,就捉迷藏,钻进草垛洞,用稻草盖住自己,让别人去寻找。捉迷藏没了兴致,就演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的游戏,在几个草垛间来回穿梭。再后来,就捅雀窝、掏鸟蛋——冬季里麻雀在草垛上啄食未脱净的稻谷,顺便在草垛里安了家。雀窝通常坐落在草垛上部,小手够不着,就搭起人梯,踩着柔嫩的肩膀往上爬,手还没伸进雀窝,草垛不知不觉间倾斜。我吓得惊惶失措,还没有来得及跑开,就随草垛轰然倒下,头上身上全是稻草。在田里干活的主人见了,也不恼,只是提醒我们不要再疯了,以免摔破头或折了胳膊。 长大后,我离开草垛,离开故乡,在远方的城市定居。每当到乡下走访,走在村道上,我的目光总喜欢往村口和晒场瞅,搜寻草垛。每次见到草垛,都感到十分亲切,总忍不住要上前扯几根稻草,嗅一嗅禾草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再后来,乡下就见不到草垛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田地被大户耕种,使用机械不用牛,农家烧锅用电用液化气,稻草没有多大用处,就用联合收割机在割稻时切碎还田,再用打捆机收集打捆,运到加工厂制成生物质能源,再也见不到草垛了。 没有了草垛的村庄,少了一份乡间的温暖,少了一份田园的气息,少了一份炊烟的味道。来到冬天的乡村,看不到草垛,这对于农作物秸秆禁烧、保护环境来说是好事,但我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