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沙江

○ 洪耀辉

雾迷金沙江                             松学宝/摄

一

流年的雨声穿过岁月的苍茫

高天厚土之间演绎着亘古洪荒

喜马拉雅隆起的威仪高耸寰宇

不舍昼夜的三条大江

就像祖上掌心的三道脉纹

始终不离不弃 在我辗转难寐的梦里

蜿蜒曲折 汹涌坦荡 惊涛拍岸

承载着祖辈千年的风骨

如万马狂啸 跌宕成今世的重生

我知道穷尽毕生

也无法抵达梦开始的地方

风雨雷电 寒雪冰霜

年复一年检阅着群峰的峥嵘

万涓汇聚 淌成千古流芳

追根溯源 我们的先辈

用鱼鳞板的脚丈量着大山的高度

用感恩的心吟颂着江河的情怀

在慢慢老去的世故中

捡拾生命的碎片

点亮信仰的灯塔

时光的泥沙堙没了多少记忆之殇

岁月的轮回点燃了多少希望之光

看那天河之水如何义无反顾

决绝成与生俱来的惆怅

看那日月辉映如何相拥晚霞

奔涌成九曲回肠的绝响

看那关山飞渡如何扭转乾坤

谱写成滇西北的绝世奇观

相濡以沫的母语 像脐带

与五千年的东方文明血肉相连

我知道这源头上的呼唤

是母亲翘首的痴恋 望穿了秋水

依然伫立在老地方

又如浪子忧伤的情歌 一唱三叹

每一撮红土都烙满纯真的情谊

嘚嘚的马蹄昼夜兼程

朝思暮想追赶着梦里的故乡

二

时光穿越远古的隧道

桃花掩隐的田园

落雪点染的江山

装在你我无法割舍的情爱里

江河就在历史的烟尘中 合二为一

一颗虔诚的心 默念着远去的亲人

他们并没有走远 正在泊岸之畔

静候远行的故人

握紧木船的纤绳

牵住了家的方向

老家就在金沙江的东岸边上

古老的肋巴舞经久不衰

金鸡马鹿舞腾跃着乡韵古风

一曲曲江边小调翻过了山峁人家

经年的鼓声催促着春天的播种

古驿道上的雄风吹开陈年旧事

南流的江水呼唤着铁桥遗梦

吐蕃南下的金戈铁马 烽火硝烟

在一截残墙里隐隐作痛

潮汐淘净的沙石滩上

经年的古歌摇曳成素洁的芦花

独一无二的故乡

被报晓的雄鸡一遍遍唤醒

老水磨转动着年月里的艰辛

铁核桃紧闭着山外的心事

一九三六年阴霾萧萧的初春

一只红色的队伍 踏破万水千山

熊熊的火龙炫亮了家乡漆黑的古渡

英勇的天兵神将披荆斩棘

迎着围追堵截的豺狼虎豹

顶着负隅顽抗的枪林弹雨

赤热的胸膛捂暖了寒冬的江水

划船的民工 英勇的战士

肝胆相照的义举天地可鉴

金沙江岸马啸人欢 号声震天

军民鱼水 谱写成一曲

不能忘却的赞歌

集结休整 调息安养

寨子里的炊烟 温暖着战士的心田

贺老总临时居住的木楞房里

松明火把明明灭灭

万余人的革命火种

一次次点燃他手中的烟斗

继续北上 翻越雪山进藏

铿锵有力的话语 掷地有声

启明星牵引着北方 古驿道上

熟悉的身影融入了革命的队伍

在故乡的空心树 大岩房 雅哈雪山

雀鸟也隐匿了声音

面对密林中的顽匪 他们奋勇还击

一些最可爱的人 就这样倒下去

永远长眠在铁血染红的山岗

他们年少的青春和英俊的面容

被塑成雕像 让后人敬仰和缅怀

故乡啊 这绵延的群山之巅

都是红色的忠魂铸就

每年的春天 我们都要记得

捎一壶黄酒 带上满堂儿孙

去他们走过的路上

看看——好不好

三

我一直习惯以行走的方式

翻阅故土留下的胎记

金沙浪波倾诉的山盟海誓

崎岖古道镌刻的侠骨柔肠

一遍遍拍打着记忆的船舷

岁月留在了那些年的风声雨声里

历史剪裁成了长长短短的思念

苦尽甘来的回味

让我们受用一生

我的金沙是月朗星稀的吟唱

我的金沙是惊春旱雷的躁动

我的金沙是大雨滂沱的咆哮

我的金沙是红色记忆的情殇

我的金沙是否极泰来的幸福

我的金沙是惠风和畅的喧响

在远方 你可听到微澜不惊的传奇

在他乡 你可想念劈啪作响的火塘

在路上 你可揣摩到叮叮咚咚的心跳

在梦中 你可回到水乳交融的故乡

在你的世界里 不远不近的金沙

能不能载魂牵梦绕的心悸

回不去的故乡

已经模糊了曾经的模样

假若能愿 请借我一支竹篙

找回过往的木船 摘下满天的星愿

捎上平平仄仄

远远近近的缱眷和祝福

拔开桃花掩隐的三月

顺江而下

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