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十月,我大舅来到中甸,可那时我刚刚入党,被派到县委党校学习,不便请假,而大舅却很想见我一面。为此,我母亲便打电话到党校,请党校会计刘卓替我请假。刘卓和母亲是同乡,他向党校领导反映情况后,便对我说:“你大舅明天一早从下桥头出发,到了江对面我们划船把他接过来,到时你们舅甥俩就可以见个面了。”听到这一消息我很高兴,。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出山就听到了江对面的呼唤。我和党校的几个员工一起划船到了江对面,当我爬上江堤见到大舅时,心里却有些伤感。大舅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高大魁梧,清瘦的脸面挂着慈祥的笑容。已是隆冬时节,可他还穿着洗得发白的单衣。若不是曾经从照片见过他,我不会相信眼前这位就是我的工程师大舅。大舅很和蔼,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们这家人能有今天很不容易。”接着大舅和我表哥、表弟都坐船走进了松园党校。 走进整洁的校园,大舅不免有些激动,他反复对我说:“要好好学习,要孝敬父母。”早餐过后,大舅拿出粮票和钱,执意要给食堂付餐费。送走大舅走后,有学员去问学校老师:“小殷他舅舅说是工程师,怎么穿着像个农民?”和仕庄校长在授课时特别提起此事,他说:“小殷他舅舅的形象,是我们中国知识分子形象。”听到此话,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有道是:“青云动高兴,幽事亦可悦”。这年后,大舅出席了云南省的第一次科学技术大会,之后听到他工作一直很忙,我也没机会再和大舅见面。1985年,我有机会到了丽江,在我二舅家里时,二舅告诉我说:“丽永公路上新建了一座金沙江大桥,你经过那里时一定要好好看看,那是你大舅退休前的最后一个桥梁作品了。大桥竣工后你大舅带我专程去看过。”那时我才知道大舅65才得以退休。而当我乘车驶过大舅设计建造的金沙江大桥,高大完美的水泥拱桥让我心潮如浪。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2003年,想到我父母过世多年,送走我上大学的儿子后,我来到了大理,有更多时间和我大舅促膝谈心。那时大舅虽已是86岁的老人,但依旧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他高兴地和我谈起当年修建滇藏公路的事时,感慨地说:“白马雪山是一座分水岭,我们到那里勘测公路时,是拉着牛尾巴上山的,有的地方是齐腰深的积雪。一两个月我们都在雪山上风餐露宿,国家对藏区真的很关心。”当我问及伏龙桥时,大舅告诉我说:“你知道那座吊桥的钢索是哪里来的吗?那都是苏联老大哥支援的,我们不能忘了人家啊。” 我不知道大舅这辈子设计建设过多少座桥梁,却知道他绘制的蓝图遍布滇西北高原的江河上。而在大舅设计的众多桥梁中,最让我钟情的还是伏龙桥,我知道伏龙桥是国家最困难时期修建的,是老一辈建设者忘我奋斗的成果,是民族团结的象征。2007年9月,大舅离开了我们,但每当我看到伏龙桥或有关伏龙桥的文章时,自然会想到大舅,也才体会到我们一个家族、一个家庭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为国家和人民事业而努力,才是我们最光彩的人生,也才是最有价值和最有意义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