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有雪飘过

● 程中学  

今年的雪，来得要早一些。可我没有第一次见到雪时的欣喜，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感觉。对雪的冷漠态度，也让我自己感到震惊，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心里更冷了。并且，是种刻骨的冷。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去看大海，体验它那宽阔的胸怀，任铺天盖地的海浪席卷内心的浮华，澄澈心灵；去感受沙漠风暴的粗犷和风息后日落时的柔和恬静；去感受“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场景与草原之鹰腾空凌云的豪情；然后就是看雪，想置身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世界。

故乡的那一场雪，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震惊和喜悦。那时连雨带雪也下了一整天，只积了薄薄的一层，但它足以令少雪的南方成一奇景。人们欢呼雀跃，不顾寒冷，疯狂在雪地里奔跑，疯狂留影，疯狂地想要抓住那美丽的一瞬。而与同龄人有着不相称的早熟的我，隐隐感知，这场雪并不属于这个地方，也不属于我。我只是漠然地看着那些兴奋过度的人，只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小心地从油绿而又肥大的甜菜叶子上刮下一小撮雪，放进了嘴里，很淡，没有一点味道，只觉透心的冰凉。

我现在感知，我错过了那场雪，也因此而错过了记忆中最珍贵的那道风景。

初来北方，是夏季。然而我总是盼望冬天能够快快到来。当你的一个愿望可以在等待中实现时，内心总是充满幸福与紧张，又因期待而变得更加漫长。我日日想，夜夜盼，就这样数着日子。终于有一天，天阴得像要垮下来，据有经验的老人说，今天一定有雪。我急得无数次从家里走向户外看天，每次都是失望而回。我就那样一直折腾到深夜，令我梦寐以求的雪还是没有到来。

第二天一睁眼，我又想到了那场还没下的雪，于是迫不及待地拉开窗帘，顿时就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那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雪还在“沙沙”地下着，一个纯净银白的世界映入眼帘，而我早已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它的美，只觉得快乐在那一瞬间从胸口飞出，幸福随着纷纷洒洒的雪花飘得满世界都是。那一刻，心空旷而幽静，濯洗得一尘不染。让你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快乐的，甚至，一切都是幸福的。我去雪野里疯狂地奔跑，疯狂的留影，也疯狂的想要抓住那美丽的一瞬，任那纯洁的精灵钻进我的脖子，贴在脸上，最后渗透进我的肌肤里，它如同我那幸福的泪水一样让我感到甜蜜。

之后，在北方度过了无数个冬，也经历了无数个下雪的日子，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每场雪也都有不同的情怀与感动，让我心生温暖。直到去年的第一场雪，仍能激起我内心的兴奋。我为此还为它写过一首小诗，虽然幼稚，但也出自内心和真情。

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知是来得太突然，还是失去了对雪的热情，抑或是早已习惯了下雪或不下雪的日子。同样的，清晨拉开窗帘，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然而我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下雪了”。然后一个梦呓般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下就下吧，即便下米了又能怎样呢？”

是啊，即便是下雪又能怎样呢？生活还得继续，烦恼仍在。曾经的美好，早已不复存在；今昔相比，早已物是人非。日子的流逝，早已磨褪了梦想的光环；实在的生活，早已取代了浪漫的热情。

忽然又想起儿时家乡的那场雪，想起那时的冷漠。或许，那不是我对雪的冷落，而是生活对我的冷漠。只是当时的我不懂得生活而已。生活可以对我冷漠，而我不可以对生活冷漠，要学会珍惜拥有，把握现在，不要再等到错过了，失去了，才感到遗憾、痛心，甚至，追悔莫及。而今，生活让我感悟到，珍惜现在拥有的，努力去体会来自身边的每一缕阳光，每一丝感动，每一份温暖，甚至，认真感受一场美丽的雪景，这，也便是平平淡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