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红豆酥

□马昌丽

夜色已深，他精疲力尽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此时，秋雨正稀里哗啦地洗刷着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反反复复加班的日子，并没有改变他生活的现状，反而让他满腹牢骚。

一路拥堵的交通，回到家已是十一点钟，他有气无力地推开家门，正想向妻子抱怨自己的疲惫。这时，客厅里灯光明亮，在沙发的一角，母亲像一个小孩一样蜷缩着。

他内心一怔，“妈……什么时候来的？”

母亲见他回来，立马从沙发上起身，稳稳地坐了起来，“今晚刚到。”

“坐火车吗？”

“嗯。”

“软卧还是硬卧？”

“嗯……”母亲囔囔地说，“硬座。”

他抬头望着母亲，每一根神经都像针扎一样的生疼，他哽咽了。而此时，母亲似乎也察觉了什么，马上从沙发上起身，“饿了吧，我去把菜热一热。”

他放下包，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上，脑海中重复拨弄着辞职的念头，因为工作，他几乎遗失了所有陪伴家人的时光。他编辑了很长的信息，正准备给领导传送过去。

这时，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一字一句地念着：“饿了吧，快吃，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豆酥。”

他接过母亲手中的红豆酥，清香而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勾起了儿时的回忆。

年幼时家贫，家里的大米仅够供养弟弟妹妹，而自己，则是和大人一起吃着那些难以下咽的粗粉玉米饭，为了能让他吃得饱一些，母亲特意为他做了红豆酥下玉米饭。而他，也渐渐忘却了玉米饭的难以下咽，甚至开始恋上了母亲做的红豆酥。母亲每一次做红豆酥，他都会多吃一碗饭。

后来，生活也一天一天变得富足，也一点一点带着他走向美好。不知不觉间他的生活填满了大鱼大肉，他再也不必为了吃饭而发愁。

而此时的母亲，却不幸患上了胃病。有一天，他正在上班，妹妹突然打来电话说母亲的胃病又犯了，让他请假回老家一趟，他冷漠无情撂了电话，继续工作。而对此，母亲却说，“我无大碍，自己到医院就医便是。”

后来，母亲在妹妹的陪同下治好了胃病，便提出要到他身边陪他住一些日子。而他，却忙碌得将这件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他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盘子，立马向母亲致歉，他从包里掏出那一叠刚领到手还没焐热的工资，“妈，儿子有钱，以后坐车，咱们买软卧。”

母亲笑了，她慈祥的笑意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照在他的眼角，也照进了他的胸膛，温暖至极。

“我只是想来陪陪你。”母亲说，“听说你最近工作很辛苦，都顾不上吃饭了，我想告诉你，无论你的生活是好是坏，我一直都在。”

小时候，母亲为了养育他和弟弟妹妹，常年挨饿落下胃病；而如今，在母亲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爱她的机会，这让他开始痛恨自己。所幸母亲就在他的面前，他不敢相信如果胃病刚刚康复的母亲在一路的颠簸中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此时，他豁然开朗，他删除手机里还未发出的信息，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必须学会一一扛起。

母亲为他加满了红豆酥，他大口大口地品尝着，依旧是儿时熟悉的味道，依旧是母亲的味道，夜深人静，红豆酥香，他感受到母亲在身边的秋意正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