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红标 母亲去世已有八个年头了,虽然过去了那么久,但是关于她的件件往事却时刻铭记在我的心里,尤其是她那细长的扁担,时常闯进了我的梦里。 母亲的扁担和乡邻的扁担差不多:一根细长的扁圆木棍,中间稍粗一点,朝两端逐渐变窄。离两端末梢约5厘米左右的中间处各有一个短短的凸起的木塞子,这是防止绳子滑落下来而设计的。而母亲的扁担又和乡邻的扁担不一样:母亲的扁担用久了,变得油光可鉴,在阳光的映衬下,甚至能反射出人的影子,加之母亲爱干净,时常用抹布擦拭它,就更加光亮了。 母亲喜欢用扁担来担水。家里的水缸没水了,她便拿起扁担,挑起水桶,朝河边走去。水桶在扁担的两头有节奏的晃悠,就好像在欢唱着母亲对家人无比的爱。母亲来到河边,熟练地将一只水桶朝河里一抛,用手按着水桶,水桶顿时灌满了水,母亲将扁担的另一头一压,转身,装满水的水桶便上了岸。然后,又将另一只水桶抛下去,同样的方法,水也装满了。这一切,就好像书法家在创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时还是小孩的我,时常屁颠屁颠跟在她的后面夸赞道:“妈妈好厉害啊!”母亲笑了笑,没作声,但脸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下来。长大后,我才明白母亲的辛苦,那时,她才九十多斤,肩上却要承受一百多斤重的重物。 是啊!母亲太辛苦了。我们家大多是旱田。每年暑假,我都要和母亲到田里去抗旱。母亲挑着水桶,而我手里拿着水瓢。河离田有好长一段距离,母亲总执拗地要自己一个人去挑。两只装满水的桶挂在扁担的两头,将扁担压得弯弯的,两端向下垂着,扁担成了一张弓,弓背卡在母亲的肩头。母亲两臂伸展,双手各执水桶的绳索,在坑坑洼洼的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前行。水有时随着桶的晃悠溢出来。我明显看出母亲在放慢脚步,水又乖巧地呆在水桶里了。我知道,此时,水已经比母亲的生命还要重要啊!母亲轻轻地放下水桶,嘴里却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便忙不迭地嘱咐我:“把水浇在根上,不要浪费了。”我拿着水瓢,手竟然颤抖起来,这哪是普通的水啊!这就是母亲的全部希望啊!一瓢一瓢的水轻轻地浇在根苗上,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好像在安慰着母亲的辛劳。 如今,扁担孤独地倚靠在老屋里,上面蒙上一层淡淡的灰尘。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擦拭,扁担立刻变得光亮起来,我从明晃晃的扁担上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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