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春 雨来啰!雨来啰!一个精灵的牧童扬着手中的鞭子,四下挥舞,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急促的喊声让一个人起身就跑,接着一个跟着一个跑起来,第三个跟着飞奔起来,顿时田野上原先安安静静地劳动着的人们慌乱起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迟疑地望望天。有人还在犹豫不决,只见一块乌黑的云正急急地滚来,泼墨似的,见势不妙,大伙儿撒腿就跑,呼啦啦的。 幸运些的,瞅见临近的一棵树,便箭一样地直冲,一股脑扑进树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只有靠到了坚实的树干下,看到浓绿的树叶像是一把严实的大伞,牢牢地盖在自己的头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没待脚跟刚刚站稳,雨点急急追来,一粒粒豆大的雨点直砸到树上“噼啪”作响,接着便是哗啦啦一大阵,打得树叶纷飞,有几粒穿过树叶直摔到身上,凉沁沁的。 没树挡的,只要看见草垛的,也没命地跑,不管三七二十一,弓背弯腰,直钻入草垛里,双手拼命地扒着,能扒出一个刚能穿进去的窟窿,便使劲往里钻,遮点头也好,就算大半身子还露在外面。哗啦啦一场雨洒过,硕大的雨点砸在屁股上,有些生疼,才有感觉,雨点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此时上半身干燥温热,下半身却淋了个透,半干半湿,看上去怪怪的。 最苦的是那些既不靠树又不挨什么东西的人了,看着乌云滚滚而来,自己也慌慌张张地没头没脑地跑。人们四下逃散,一下没了踪影,而自己一看四周,空荡荡的,最近的树也是数百米远,跑是来不及了,只好愣愣地站着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一场雨从远远的那边山头压来,像一把大大的扫把由远而近地把大地扫得湿透;又从自己的身上呼呼地扫过,把自己扫了个凉透心,像一桶水自上而下倒下,从头浇到脚,全淌着溜溜的水,非常的狼狈,不由直咒着这老天爷的狠心。 那些早带好雨具的,这时候就有很多好戏欣赏了,看看那些懒得带雨具的人,拼命跑,鞋子跑飞了,衣服跑落了,全然顾不上:甚至被绊跌倒地也顾不上拍一拍那泥土,连滚带爬地跑。而自己只需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雨衣雨帽,慢条斯理地穿好戴好,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处,看一场雨如何从远处急急地赶来,又如何把那些粗心大意出门没看天色的人们一一浇湿。雨点打在自己的帽檐上,“滴答”作响,也扑打着雨衣,但乖乖地沿着雨衣往下淌。偶尔有些雨点调皮地溅进衣领,沁凉透人,很是惬意。正想慢慢地享受这炎热夏天中难得的片刻清凉,一束辣辣的阳光直扑到雨衣上,灼热烫人。定眼一看,天空中原先黑压压的乌云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天蓝得像一块透明的玉,雨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热情的阳光已经把它赶跑了。 四周的田野被雨洗得清新发亮,都一闪一闪地晃着水珠,原先被太阳晒得蔫蔫的草呀树呀,此时都精神抖擞的,在太阳光中格外耀眼,躲雨的人们也纷纷从树下草堆里钻出来,四下打量自己被雨水打湿了多少,又互相指着对方嘲笑谁比谁更狼狈。 这就是乡下人家的赶雨,夏天最常碰到的情景,“夏天孩儿脸,一天变三变”,乡下人家的日子就在田间地头,很少能在屋里老老实实地呆着。每每拿把农具像检阅部队一样地在庄稼地里走来走去,油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看着一棵棵壮实的庄稼,心里就乐滋滋的,即使碰到风遇到雨也是满心欢喜的。因为有风有雨,庄稼才长得茂盛,但自己也防着凉生病,有事没事戴个帽,穿个雨衣,浑身又不自在,劳动不利索,于是乡下人出门前,先望望天空。再说夏天的雨也是赶场一样的,急匆匆的一阵,转眼间就阳光灿烂,就算是淋透了,没多大功夫,全身就干燥的了,像没淋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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