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又可爱的孩子们

——节选自《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系列文字

不得不承认，正处在儿童时期的孩子是非常调皮的。上课时，有说话的，有小动作的。让他们写作业时，有的乱画一气。有时太惹我生气时，我也会像他们的藏语老师那样，让他们吃一点皮肉之苦，——我用左手或是右手半握拳头，对着他们的背，用力地拍打几下！——可没用！他们根本不在乎，只是嬉皮笑脸的扒在桌子上偷笑，有的甚至一边笑着，一边用生硬的汉语故意气我：不疼，嘿嘿，不疼……我哭笑不得，毫无办法，有时怕耽误课堂时间，干脆把一两个太捣的孩子给撵出去，心想：最好让他们的藏语老师碰到，他们的藏语老师自会收拾他们的！但每当他们有了一点点成绩，我也会及时的奖励：发一二个糖果给他们……

班里大概有六七个特别小的孩子，连笔都握不好，写字就更不用提了。一次，我坐在门前晒太阳，看见他们在走道上跑来跑去，我就让他们去拿自己的本子和笔，到我这里来练习写字。不一会，几个小家伙一个个拿着笔和本子跑来了。我先是手把手的教他们写一个拼音，然后就让他们自己练习，然后我则教另一个。由于没有写作业的地方，他们一个个先是蹲在那写，继而扒到地上写，到了最后，索性全身都扒到了地上，脸朝下对着作业本仔细的临摹。看着横七竖八，挤扒成一团的孩子们，我是又心疼又无奈：

“哎呀，地下凉不凉呀？”“哎呀…哎呀…”他们一边笑着，一边你推我挤的学我说话。那个大眼睛的亮亮，有一次他一下午都没来，第二天，外面下着雪，他穿着整齐的黑色羽绒服，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我问他昨天去哪了，他一面往座位上坐，一面用生硬的汉语回答我：

“回家了！”

“咦，你有家呀？你有家还要来我们这里？我们都是没家才往这里来的，你有家还要来我们这呀。”我向他打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其他的孩子也跟着笑。

我常常利用课前及课后的一点时间，教他们唱歌。孩子们学的非常快，我至今还清晰的记着他们唱歌时的神情：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坐在那里，微仰着笑脸，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往外滑出，孩子气的脸上闪着灵活的眼睛，生动的表情下，从小巧的嘴巴里，滑出声情并茂的歌声：“阿门阿前一个葡萄树呀，阿嫩阿嫩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阿树阿上一个黄鹂鸟呀，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呀。”每当这时，我总是挪动我已经好了许多的腿脚，轻轻的走在他们周围，享受着自己的成果。有时我一边打着拍子，一边与他们一起唱：“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这时的他们笑的更厉害了，同时也唱的更起劲了：“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等到他们一唱完，我立即喊道：

“上课！”于是，他们在班长辛辛的一声起立声中，齐刷刷的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并且齐声的喊道：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随即扬起一只手：

“好，同学们好。”并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我拿起点名册：

“新新、路路、阳阳…….”，点名在一声声“到”的应答声中结束。开始上课，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三下五除二的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然后指着画好的树问他们：

“这是什么呀？”他们没见过树，但通过我上节的讲解，已经知道了一点关于树的常识。那个调皮的孩子又在拉前排言言的棉衣帽子了!只见他一边拉，一边学着我上节说过的话：

“那不是小鸟，天上飞的才是小鸟。”其他的孩子们开始笑了，我赶紧又在大树的上面粗略的勾画出二只小鸟，一只落在树枝上，一只在旁边飞，我一边快速的画着一边说道：“对，天上飞的才是小鸟”。

这是上节课时，我指着课本图画上的黄色小雏鸡，问他们：

“这是什么呀？”他们全喊：“小鸟！小鸟！小鸟！”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是要教他们认读“鸡”这个字的，结果他们全回答我：小鸟！我仔细一看，是有点像小鸟，但我想任何孩子都不会说那是小鸟呀！我突然想起：藏地是不产鸡的，那他们自然也从来没有见过鸡了？

于是，我耐心的告诉他们：

“那不是小鸟，天上飞的才是小鸟。”

“那这个该叫什么呢？”只见他们急急的喊到，有的甚至站了起来。我马上在黑板上写下“鸡”这个字，并在旁边加注了拼音，然后让他们试着拼读。

就这样，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他们已经能认好多汉字了。

尽管我有脚伤，但也没忘记丰富他们的童年生活。我把美术，音乐，体育，算术等课程，按一星期一到二节的课时，排进了课程表。美术课上，我把他们画的蓝天，白云，帖到了黑板的两边，只要我一拿起美术书，立即班里就鸦雀无声了，他们开始眼巴巴的等着我给他们发蜡笔呢！体育课上，我指挥着他们跳大绳，并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等；算术课上，他们背诵乘法口诀的声音，引得厨房做饭的都跑上来看。

在与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虽然辛苦，但我用我全部的爱，一点一点的赢得了孩子们的爱。

离别

两个多月后，我的腿脚已经好了许多，我想，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我需要去城里，对脚伤做最后的检查和治疗。

头天晚上，我叫大班的班长过来，把我已经看完的书交给他，让他放回到图书室的架子上，并交代他一定管好图书室：本子、铅笔、书籍等等都是好心人千里迢迢寄给你们的，一定要爱护图书，不要浪费，要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叔叔阿姨们节俭出来的，拿给你们是希望你们用这些东西武装自己的头脑，做一个有文化的人，对社会有用的人。在他就要走出屋子的时候，我说：“来，握握手吧”。我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算是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告别。

尽管当时我并没有告诉他，明天一早我将离开他们的事情，但聪明的孩子，一定意识到了什么。

我曾一再的要求院里的负责人：不要告诉孩子们我走的事。可是，那天早晨，正在早读的孩子们，却比平时过早的敲响了下课铃声。等到我们一行提着行李出来时，院子里却出奇的安静，正在我暗暗庆幸孩子们可能还没在教室里的时候，我刚刚来到早已等侯在那里的车子跟前，还没坐进车子里呢！孩子们却不知从哪突然全冒了出来（后来仔细一看，是从各自的住室里出来的）！

不知是院里事先安排好的，还是孩子们自己想的主意，只见他们排成一个长长的纵队，一个个手里拿着或白或黄的哈达！我一见，立即扭头向刚刚坐进来的院负责人急急的问到：

“不是说好不让他们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他微笑着应付着我。

站在最前面，第一个向我献上哈达的，是大班一个常常被我惩罚的孩子。第二个就是昨晚上我找过的大班班长翁加（我给他起的中文名字是鹏鹏）。第三个是经常为我弄水的牛牛。我握着结实的像面墙似的、已经是个大人模样的牛牛的手，不知该说什么，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就在我低头又抬头的间隙，我看见不远处的台阶旁，还有一队站成纵向队列的孩子们，站在最前排的一个孩子见我看到了他们，立即举起了右手，就在他的眉毛与眼睛之间，对着我一边轻轻的晃动着他的手臂，一边露出他惯有的调皮模样，抿着嘴，向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在跟我微笑……

车子徐徐开动了，我向孩子们举起了手，模糊的泪光中依稀印着他们的身影，穿着绛红色的藏袍，立在台阶上，脸上露出依依离别之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