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外出打工的人携妻带子陆续回家过年,乡村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亲人相聚,朋友相逢,有说不完的话语,叙不尽的衷情,昔日宁静的村庄顿时热闹了起来。在过去,外出谋生的人可不多。可在我们村庄周边,不少汉子都会烧窑砖这门手艺。每逢秋收过后,祖父就和村里人一起成帮结队推着一辆独轮车外出谋生。到了岁末年关,东家主动结完账就起身回家过年。 祖父说,那个年头的人很淳朴厚道,绝不拖欠做工人的工钱。临近春节,做工人不担心东家的工钱。拿到工钱后,到集镇上采办点年货就满心欢喜朝家里奔去。家里的祖母除一面张罗着过年的琐事,一面等候着祖父返程的消息,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在路边等候。生火做饭的时候,只要看见灶火“呼呼”燃得旺,祖母告诉我们说,家里一定会有客人来,我对祖母的话半信半疑。只要听到独轮车轱辘“咯吱”的响声,就会跑出来,看看是不是爷爷回来了。要是看到不是,祖母就会向随行的人打听爷爷的情况,得知爷爷的行程后,祖母每日在村口翘首以盼。每次祖父回家,都会从独轮车上的泥桶里掏出不少好吃的年货,我们小孩自然满心欢喜。 以后,偏僻的山村也通了公路,简易的公路上跑起了汽车。父亲到几百里之外的矿山上班。每年春节也是我们小孩最为高兴的日子,我们掐着手指头算着过年的时间,也算着父亲的归期。每回父亲从单位回家过春节,悉数带来单位发放的年货福利,这也是我们所期盼的。在过去,通讯不发达,全靠书信传达信息。父亲每次回家过年,他都会提前写信回家,告知何时能放假回家。临近春节,母亲就打发我守在马路边上,看到有班车经过,都会在驻足停留,看看班车是否停下。有时班车停下,却是同村的人,要是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内心深处好一阵失望。也有惊喜的时候。那年,我和同伴们在马路上玩耍,一辆拉砖头的货车在前面“嘎”地停了下来,从驾驶室里走出一个人。从背影看好似我的父亲,但又不能确认,等走近一看,果然是父亲。父亲对着货车司机一阵感谢,一边拍打满身的灰尘,一边把行李包交给我,笑盈盈地摸了摸我的头。推开院墙的柴门进到屋里,母亲也感到奇怪。父亲乐呵呵地告诉我们说,原来在县城里碰到了老同学,顺便就坐了他的拉砖货车回家了,省去了挤班车的苦楚,这样挺好的。我和母亲听了,都不由夸父亲的运气好,碰到同学搭个顺风车回家。 而我自己是一个非常恋家的人,记得刚参加工作头一年,我被分配到偏僻的山区实习。临近春节,天空下起纷飞的大雪。想着家乡亲人,我归心似箭。踩着厚厚的积雪步行回家。快走近村子了,远远地看见村口的树底下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父亲。父亲接过我的背包,我们赶快往家去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外出打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到了年底,马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一辆又一辆接踵而至,塞得满满当当的客车喘着粗气在村口停下,从车上挤下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大家肩挑背扛把大小行李包往家里去。自家的院门外,年迈的双亲拄杖翘首而望。 而今,生活富裕了,道路宽敞了,高速公路,高铁修到了家门口,家庭小轿车开进了千家万户,回家的旅程不再那么艰难。工作再忙碌也不能忘记家乡的亲人。回家看看,轻轻推开院墙的大门,轻唤一声爹娘,让年迈的父母多看几眼,多说几句暖心的话。走走儿时走过的乡间小道,嗅嗅家乡久违的气息,再尝尝亲人亲手做的家乡美食,那是世间最本色最幸福的时光。(江初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