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流淌的金沙江,在迪庆境内转了几个大湾,从虎跳峡的绝壁狭缝里欢奔而去,在沿江河谷留下几个坝子,美丽的村庄就在她的转弯里拓展,养育了江边人。 在金沙江边,人们靠着母亲河生长繁衍。隔着金沙江,两岸的群众友好往来,结友联姻,过着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 在金沙江上,有一些往事也深深烙印在沿江人的脑海里。 山歌唱出江水无情 沿江有山歌唱到:“最毒不过长江水,堵断我的有情人。”过去,很多沿江两岸的人隔河相望,彼此对歌,但因为隔着大江失去了交往的机会。 年近90岁的翠英奶奶,年轻时从金沙江西岸的娘家嫁到东岸的婆家,那时她19岁。 凭着媒人的一两次说和,父母把她的亲事答应给隔江鲁南的夫家。出嫁时,夫家借用一匹白马,把哭成泪人的翠英扶上马背。想着娘家和婆家之间横亘着一条滔滔江水,要绕很远的路,才有渡船把她载过去,她的内心有绝望、有难以言表的痛楚。 出嫁那天天不亮,唢呐师傅就迫不及待地吹起离娘调,母亲凄惨的哭声就在黎明昏暗的空气里响起,令人肝肠寸断。年少的翠英想着出嫁后就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姊妹,她哭到没有眼泪。 到了婆家,初为人妇的她很想家,每天忍不住坐在江边,看着缓缓流淌的长江水流泪。她会唱山歌,最喜欢唱的一首就是:“核桃花花吊吊长,想爹想妈又想娘。写封书信寄不到,守住长江哭一场。”无数的思念顺着长江水流淌,流逝的时光在牵挂里走远。 因为信息无法传递,她的母亲去世时,她没能回来送别,父亲重病时,她也赶不回来尽孝。三年五载才能听到亲人的消息,十年八年才能回到日夜思念的故乡和亲人团聚。 直到继红桥架起来,她才有更多机会回娘家,这时,她回一趟家要单边步行十多公里,有时候脚都磨破了才到家。回家成了一种痛苦的向往。 如今,她已四世同堂,儿子和孙子都会开车,家里除了农用拖拉机,还买了越野车。虽然父母、兄弟和姐妹都过世了,她还会每年回到故乡一趟,任故乡的山风吹起她腮旁的白发,清明节时她还能回到父母的坟前烧香磕头。 来回的路在车轮的转动中只需要几十分钟。 绕山绕水过江去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从金江到上江只有撒苏碧、松坪子、士林、车轴寒史里、吾竹石香村、木斯扎、士旺等几个屈指可数的渡口,村民到对岸去只能寻找离家最近的渡口渡船过江。 在金江镇兴隆村,年逾八旬的周久皋老人还记得他们年轻时过江的一些事。 兴隆村旁流淌的金沙江大多数时候水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很多地方却暗流涌动,隐藏旋涡,不明情况的人往往会在划船渡江或者游泳过江时遇到危险。 在他小时候,村里有个姓付的年轻人水性最好,他过江的时候往往赢来村民观看。每一次过江,他总是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衣外裤,在肩膀、脊背、大腿、肚子等部位拍上江水,然后把外衣外裤顶在头上游过江去,上岸后穿上衣服就得意地向对岸观看他过江的人挥挥手。每一次,他顶在头顶上的衣服都不会沾水。 然而,就是这样把自己和大江融为一体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在一次江水已经把江岸沙滩上的鹅卵石淹没的日子过江时,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在江心与几个波浪搏击后消失了。后来,村民在离村两公里的一个浅滩上找到了他的尸体。 从此,村里人再也不敢为自己水性好而得意。大人们严防紧盯,不让自己的孩子到有激流的江边玩耍。 但过江的事还是阻断不了,走亲戚、运物资,甚至妇女们编织草帘子的山草也得去江对面的山崖上拔。 江面上还是偶见羊皮筏子、猪槽船、小木船、木筏顺着江水漂流。 在江边,上年纪的人的脑子里总是烙印着坐筏子、木船的故事。 坐筏子、木船特别需要讲究平衡,特别是羊皮筏,上筏和下筏时必须左一个右一个上下,坐筏子时两边人数一致,胖瘦搭配,行驶过程中还不能动来动去,稍不注意就会让全筏子的人都掉进江水里,甚至被淹死。 翻船和翻筏的事时有发生,淹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 80多岁的石玉美老人出生在金江镇打芝坝,至今在他的脑海里依然烙印着当年他到维西就读中学的情景。 去维西考试时,从没到过维西的他带着三升米,从家里走到羊犁石渡口。渡船一天一个来回,下午才来摆渡。石玉美一上午在江边等船,直到其他过江的人到得差不多时,船家才开始摆渡。 从打芝坝到羊犁石渡口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一个少年步行差不多需要一个上午。 大集体时,在金江公路没有修建之前,物资转运主要靠渡船运载。此时,各渡口的船由村里年轻力壮、通水性的男人负责划船,队里给他们每天记全劳动力的工分。 这时江边的船已经大部分变成了大木船,运载能力和安全性都有所提高。 后来,渡船实现半自动化。村民们用篾条编成直径五六公分的篾绳,固定在船头船尾和两岸的木头转盘上。每当渡船过江时,七八个划船人在江岸上一起转动转盘,靠着转盘的转动收绳拉船过江。在金江,这种渡船形式只是在吾竹石香村羊犁石渡口采用。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沿江两岸众人划船的场面随之消失。临江居住的一些村民以家庭为单位,请木匠造木船。来往的人在江岸上吼几声:“喂,坐船了。”船家就会跑来帮助划船过江,船家也从划船中获得经济收益。 后来,丽江沿江的公路路面铺了柏油路后,沿江的木船在很短时间内大多换了机船,渡口增多了,船只增多了。大型机船上除了载人还载车,江面随时都可以看见船只忙碌的身影。来往金江、上江的人大多选择走一段平坦的柏油路后,在一个就近的渡口把车开上船,连人带车一起过江。 再后来,香格里拉市这边的金江线铺通了柏油路,在金江修建了大桥。为了保障过江人的生命财产安全,交通局的海事部门加强对沿江渡船的管理,渡船全部更换成机船,每年对机船船主补助燃油费。 从羊皮筏到猪槽船,从小木船到机船,村民王老伯都坐过,他划过木船,目前购置了机船,建起了自己的渡口。 他说,过去划木船时,费力不说,安全隐患也很多,到达目的地也不精确,从江这边划船过去,船要随江漂流至少半公里才能上岸。如今驾驶机船过江很便捷,启动机船引擎,手握方向盘,过去近20多分钟才能过江去,如今不到10分钟就可以把船只精确停靠在对岸的码头上。(程志开/文 张锦明/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