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人已醒,还慵慵地躺在床上没起来。透过窗帘,瞧见一抹阳光静静落在窗台上,显然是一个艳阳天。周围很静,不见喧闹,间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啼声,打破这和煦着的安宁。 一瞧时间,居然不早了。不禁想起那句尽人皆知的诗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看似平常的意境,现在竟是那么不容易体味,我们已经忘记了听听窗外的鸟鸣,听听自己的内心。 似乎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整日里按部就班忙忙碌碌,即使偶尔睡个懒觉,醒过来也会赶紧拿起手机,一泡就是半天。自媒体时代了,关注的焦点都转移到网上,聚集到虚拟的小小空间,却忘了身边还有阳光,还有清风,还有时隐时现,轻轻啄着时光的鸟鸣。 海德格尔说,贫穷,能听听风声也是好的。我们早过了只能听风的时代,但现在有多少人只愿意听风呢?事物的辩证法就是这么玄妙,当你拥有的东西越多,距原初的目标却往往越远。太多的物质和欲望遮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看不见,也听不出曾经的寄托,哪怕它原本如此简单。 我干脆用被子遮住眼睛,只留耳朵,用心谛听周围的世界。 那些鸟鸣,除了偶尔听见的布谷、鹧鸪等,基本上来自麻雀。我喜欢麻雀。麻雀是一种最常见、最不起眼的鸟,但我喜欢。虽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鸿鹄毕竟是少数,麻雀才是平凡的绝大多数,它们密密分布在我们的四野,即使在鸟类的种群和数量大不如前的今天,它们依然那么寻常普遍,只要愿意,总是可以听见。 听着麻雀,便是听着熟悉的旧时光,那些徐缓而带有温情的日子正慢慢走来。一瞬时,我仿佛走进一地阳光的清晨,大地蒸腾着泥土的芬芳,竟而桃红柳绿,春暖花开,那是我昔时上班常走的一条路,一晃过去快十年了。再往前,就要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那时我还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无论清晨中午黄昏,抬头,随时可见低矮的屋檐和砖瓦上站着的麻雀。尤其是并排成行的电线上,一个个小黑点,在天空中排列参差的音符,律动着我们心中挥之不去的乡愁。 某种意义上,麻雀代表着一种象征,岁月静好,不曾归去的象征。周杰伦有首歌开头就是窗外有麻雀,类似比兴,渲染的是闲适从容的氛围,在我看来,麻雀,或者说泛指意义上的鸟鸣,代表着正是我们希望拥有而又渐行渐远的情怀。就像某年某月的某一日,说是梦里故乡也好,旧时风月也行,无论场景,还是心境,永远是那么亲切而平和,我们安详地嗅着时间的芳馨,什么都不去多想,恰如应了苇岸反复赞赏的那句话——“上帝等待着人类在智慧中重新获得童年。” 耳边忽然嘈杂起来,一听,是上楼的脚步声,还有由远而近的人声。 听不真切,但分明听见一个孩子,跟在奶奶或外婆身后。似乎是去亲戚家玩,孩子奶声奶气而充满期待的声音,与大人的声音碰撞后,消失在楼上。 就像一粒种子落在春光里,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的童年。许多年前,我也曾跟在大人后面,去谋面充满期待的邂逅,那脆脆的声音,在我清寂一片的世界里熠熠发亮。(张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