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的傍晚,陪一位老朋友一起去吃晚饭,地点是郊区的一家老店,这家店取名为“千里火腿香”。屋顶的青苔上布满碧绿的小草,陈旧的瓦砾下是乌黑的房梁,灶台上的烟囱窜过屋檐升起袅袅炊烟,这一切和乡下的老家几乎一模一样。 儿时,老家的房子是用泥土夯成的墙,木质的房梁支撑起青瓦加盖的房顶,新盖的房屋上没有青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吹雨淋后的房顶便长出了青苔和杂草,漆黑的屋檐下,是土质的灶台,灶台上的烟囱很短,所以把房子的屋檐熏得黑漆漆的。 每一次爷爷站在灶台旁炒菜,我便会隔着小木窗偷看他,他每次做火腿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好似只有对锅里的火腿微笑,炒出来的火腿才会好吃似的。为此,我曾问过他,“爷爷,为什么您炒火腿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呢?”爷爷答道,“火腿是我们一家人最喜欢吃的菜,能为每一位深爱的人做这一道菜,是幸福的,不是吗?” 我当时并未能理解爷爷的话,直到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上课不认真听讲而被老师留在课堂上写作业。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我和老师两个人,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老师让我回家。不一会儿,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我没有伞,只好在教室里等待雨晴。我又冷又饿地蜷缩在教室门口,看着雨滴马不停蹄地拍打着花台上的小草,滴滴答答像是摆动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五分钟、十分钟……我几乎是要眩晕过去了。就在这时,一位矮小的身影正穿过倾盆大雨向我迎面跑来,他的步伐沉重而仓促。我抬起头望他,他露出慈祥的面庞冲到屋檐下,面带微笑眼神里却填满了疼惜,我有气无力地向他喊:“爷爷。”他一面抖着身上的水一面把一只保温壶递给我,说着,“妞妞,饿了吧。”我来不及回应他,迫不及待打开保温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是火腿!一股浓浓的香味灌满我的鼻子,我像几天几夜没进食的壮汉一样大口地吃着火腿。 那一天的火腿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火腿,它一直深深地埋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我知道那是一只原生态猪的新鲜火腿,按比例加上食盐,使用铁锅七天的腌制,再经七七四十九天的风干而来,烹饪过程不仅需要适当的火候,而且微笑制作才能得到的绝世美味。 此时,我正陷入童年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厨房里散发出来,那是久违的火腿香味。 老板面带微笑,把一盘热腾腾的火腿端了上来。我仿佛又看到了爷爷的影子,正朝着我的方向迎面而来…… 我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火腿放到嘴里,轻轻咀嚼着,却难以下咽。朋友大口大口地品尝着这就快从偌大的城市消失的乡土美味,她一口一个称赞,似乎所有的幸福,都沉浸在了这填满故事的美味之中。我细数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都点了这里的主打菜“千里火腿”,每一次的烹饪,厨师都忙碌的汗流浃背却是面无表情。 也许,厨师的故事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爷爷的千里火腿香。(马昌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