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是我国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他自称平生不为人作行状墓碑,但他却为自己的“敌人”破例了。这位“敌人”正是处处刁难他的顶头上司陈希亮,他十分敬佩陈希亮的为人,因担心陈希亮的事迹失传于后世,故而破例写下了《陈公弼传》。 想当年,苏轼年少得志,二十一岁中进士,并获得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赏识,在欧阳修的一再称赞下,他一时声名大噪。嘉祐六年,苏轼应中制科考试,入第三等,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入仕之初,协助知府陈希亮掌理日常事务。到任后不久,一些仰慕苏轼的小吏便称他为“苏贤良”。平日里,苏轼受人恭维惯了,不免也有些飘飘然。 “苏贤良”这类称呼颇似现代人之称博士者一样,常人觉得是一件平常小事,不料陈希亮听了却不这样认为。陈希亮虽然身材矮小、清瘦,但为人刚直,面目颜冷,说话斩钉截铁,常常当面指责别人的过错,不留情面。一天,当他听到下属小吏称呼苏轼为“苏贤良”,勃然大怒,当着苏轼的面下令将这个小吏杖责20大板,然后严厉训斥道:“府判官只是协理文案的官员,有何贤良可言?”下属面面相觑,苏轼也下不来台。 此后,苏轼所写的公事,陈希亮也毫不客气的涂抹删改,往返不休,直至把文章改得面目全非,最后才启用。在以文章自负的苏轼看来,这是无法忍受的。后来,凡看到苏轼有骄矜自得之意,陈希亮在苏轼登门求见时,也是故意拒绝不见。久而久之,苏轼认为陈希亮这个顶头上司是在无端打压自己,便与陈希亮交恶。平时,如果没有公事往来,他尽量不与陈希亮接触,即使中元节这样的重要节日,他也拒绝前往知府官署与这个“可恶”的上司一同参加节日宴会。 如此不受上司的赏识,苏轼觉得十分郁闷与痛苦,他感到自己怀才不遇,仕途渺茫。一天,知府陈希亮在凤翔境内建了一座凌虚台,让苏轼撰文以纪其盛。心高气傲的苏轼觉得机会来了,他想乘此机会浇陈希亮一头冷水。于是,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把平时对陈希亮的种种不满,全部写入到《凌虚台记》碑文中。他以为陈希亮又会像以往那样,把文章改得面目全非才罢休。 但万万没想到,陈希亮看了他写的《凌虚台记》碑文后,长叹一口气,然后仰天大笑说道:“我对待苏洵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苏轼就像我的孙子,之所以平日对他如此严厉,就是担心他年纪轻轻却享有大名,会骄矜自满,内在涵养不足,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情。”于是,即刻请雕刻工一字不改地把《凌虚台记》刻在石碑上。 从政四十年,苏轼在新旧党争中两头不讨好,屡遭贬谪,这时他才明白当初上司陈希亮对自己的一番苦心。元丰三年,御史官员从他的诗文中搜索材料,牵强附会说他讥讽皇帝、诋毁朝廷,把他逮捕,制造了一起“文字狱”,史称“乌台诗案”。此后,苏轼几经沉浮,先后被贬于黄州、定州、知州、惠州、直至儋州。像他这种耿直有节、爱憎分明的个性,加之又是少年得志、声名远播,很容易招致他人的嫉恨,如果总是处在自我虚荣的光环当中,在遭受挫折时,就很难保持一种平和旷达的心态。 不过,他很庆幸,自己得到陈希亮的挫折教育。陈希亮打掉他的骄气,同时也是让他在顺境中接受一些挫辱,从而培养出一种坚毅的精神,在厄运袭来时,能够以一种乐观豁达的态度对待。于是,政治的挫折并没有减弱他旺盛的创作精力。林语堂先生曾说过,中国百姓在遇到艰难和挫折的时候就会想起苏轼,因为他在经历挫折之后,仍然能够保持一种潇洒和豁达,从容与天真。(梁水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