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晓松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是处得很好的朋友。大多数认识王晓松,可能因为他是我州著名的藏学专家。王晓松成为藏学专家还与我有一段渊源。1968年我们初中毕业后各奔东西,他回古城仓房一队当回乡知识青年,我应征入伍去了部队,四年后我复员回家,他已经被仓房一队的社员们选为生产队会计了。不久,我参加工作被分配到中甸县委(今香格里拉市委)宣传部工作,我的身份几经变化,他仍按兵不动,安心当他的会计,真可谓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 1975年8月,我获得一个信息,县里有11个去北京中央民族学院读书的师资名额。我跑到他家里,第一时间把这一信息转告他,动员他利用这次机会改变一下身份,可他对这个机会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说:“我已经在生产队干得好好的,贫下中农也很信任,再说还可以兼顾一下家庭。北京太远了,我走了这个家怎么办?”我说:“一切都是暂时的,难道你就不希望自己有所发展吗?要有所作为就得抓住这次到北京读书的机会。”他若有所思,半晌才蹦出一句话:“要不我去上“迪大”(“迪大”是当时云南师范学院开门办学时委托迪庆师范学校开办的专业)。”我说:“我的天,这哪跟哪,‘迪大’怎么能和中央民族学院相提并论。”那天我苦口婆心费了半天口舌,才说动了他的心。说实话,能说服他去北京中央民族学院读书,比我自己去还高兴。在他临行前,我还煮了一截许久舍不得吃的香肠,请他吃了一顿便饭,特意为他饯行。 王晓松比我年长一岁,从小一起读书一起长大,“晓松、晓松”,一直就那么喊着,后来他成了专家也没有改过口,因为我们太要好了,改口反而觉得疏远。他待人随和,为人谦虚,性格开朗,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是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我心里很敬重他。 “老少皆宜”一般用来形容食品或作品的适用范围,用来说明某个作品的大众性。王晓松就是一个“老少皆宜”人人喜欢的人,男女老少都合得来,各行各业都聊得来,他能让每个与他接触的人都认同他。有一次我问他,你和什么人都合得来,和什么人都聊得来,究竟有什么经验?他说:“那还不简单,不论什么人,你不要先入为主制造人为的界限,和他们聊感兴趣的话题,就没有什么合不来和聊不来的问题。比如说对政治感兴趣的人你和他聊政治,对经济感兴趣的人你和他聊经济,对文学感兴趣的人你和他聊文学,对宠物感兴趣的人你和他聊宠物,不就结了。”听了他的经验之谈觉得很有道理,怪不得男女老少各行各业的人都喜欢他。 王晓松特别喜好音乐,学起来也很快,记得上初中时他吹拉弹唱样样都行。他吹起笛子来和州文工团的乐师魏作斌不相上下,拉起二胡来颇有点阿炳演奏的《二泉映月》的韵味。后来受施伯维老师的影响,他又学拉小提琴。但施老师很少让别人摸他的琴,王晓松决心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小提琴,记得我们第一次上昆明时陪他到昆明百货大楼买小提琴,他买了一把18元钱的小提琴。1966年,18元对我们这些初中生来说是大价钱了,是我们三个月的伙食费,但因为喜欢,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有兴趣再加上悟性,他很快成了一个娴熟的小提琴手,同样是小提琴,他拉起来是动听的音乐,我们拉起来却只会“杀鸡、杀鸡”地响。 王晓松的悟性不仅在音乐方面,读书学习也很有悟性,1975年同去中央民族学院读书的11人中,他年龄最大又是已婚,照例说应该比别人吃力,但两年下来,他的学业最好成绩最佳。1985年,我听给王晓松他们任过课的张老师说:“王晓松同学学习很踏实,学业很好,毕业后我们曾打算让他留校工作,但因为定向培养未能留成,后来他返回母校深造,我们再次想让他留校,又因家庭拖累,没留成,真是可惜。”后来我问王晓松,你过去从未接触过藏文,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是怎样使自己达到这种水平的?他形象地比喻说:“鲁迅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创作上,我是把别人睡觉和看电影的时间用在学习上的。” 靠中央民族学院学到的知识作基础,在工作实践中不断地探索和研究,王晓松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使自己成为一名业界认可的藏学研究者。在国内多地和东南亚各国留下他讲学的足迹,在完成大量翻译工作的同时著下《姜岭大战》等上百万字的作品。 对从事研究工作的学者和著书立学的作者来说,50多岁是风华正茂和硕果累累的时段。正当王晓松应各方之需想把满腹的学问派上用场的时候,病魔向他袭来,有感觉时已是膀胱癌晚期。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因胆源性急性胰腺炎发作住在医院,我在病榻上想,为什么病魔会同时向我们要好的朋友双双袭来。更令人遗憾的是,我在胆囊摘除的手术房中听到挚友去世的噩耗,未能送他一程成为我抱憾终身的事。 晓松虽然走了,但英年早逝的他给我留下的回忆却太多太多。我们几个常在一起的同学,他的头要大一些,我们常逗他说:“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大头。”他不仅不生气,还风趣地说:“你们羡慕不羡慕?”他有眨眼睛的习惯,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我开玩笑地说:“我们中有个记者,他经常给大家照相,你们猜是谁?”猜了半天都猜不出来,我又说:“你们看谁带着自动照相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晓松的悟性好,他自揭迷底说:“小贼!你是不是在说我?”说着把大家逗乐了。这些事情就象发生在昨天,总觉得晓松还在我们中间。(禹中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