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大山接听完电话后,立即召集全班工人开会,传达上级指示精神,要大家酝酿讨论,推选一名参加五一观礼团的代表上北京。大家先是一阵惊喜,接着一致表态:嘿,这还用开会讨论?垭口道班当上先进班,是班长带头干出来的,班长是当然代表!张大山连忙摆手谢绝:“咱道班的成绩,是大家齐心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当代表,人人有资格,都是候选人。至于我本人,已出席过总段和州里的先代会,不能老当‘会议班长’,这次就免了。”彭七三接过话茬:“张班长呀,水牛、牦牛各是各,头发不能当胡子。到首都观礼,是咱道班工人的最高荣誉,不能与总段和州里先代会相提并论。”“闲话莫说,言归正题。我提一人,供大家参考。”“谁?”“卓玛。”卓玛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泪光闪亮,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一个姑娘家……不!”“妇女能顶半边天,卓玛一人身兼数职,从无怨言,好样的!”“既然张班长谦让,就选卓玛。”“同意!”掌声响起。这掌声,既是对卓玛当代表的赞同,也是对张班长高尚风格的敬意。 卓玛从北京参观回来,即被派往省交通厅医院进修。两年后学成归来,留在总段医务室工作,并与调任总段工会干事的彭七三结婚。随着路面硬化和养路机械化程度的不断提高,阴坡改阳坡工程竣工,雪山一线四个道班合并为一个大道班,人力集中,机械集中,冬季有推雪机上山推雪保通,工人上下班路远时有汽车接送。大道班班长张大山,工人们习惯称呼他“张排长”,这也许与当时公路部门的“军事化管理”有关。那时公路总段亦称“公路十团”。 大道班建在雪山下线北坡,背靠一片大森林,是滇金丝猴栖息地。寒冬一过,大地复苏,百鸟鸣唱,群鹿嬉戏,恰似天然动物园,后被列入自然保护区。一座平顶砖混结构高楼为中心的四合院,门前流水潺潺,草坪上鲜花绽放,过往旅客称赞“花园道班”。时间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自打公路改线后,雪线以上的道班人去屋空,偶尔有几个驴友骑自行车来这里玩耍。他们走进空落落的院子里东张西望,怎么也体会不出道班工人曾经的浪漫时光;他们在废弃的老路上久久伫立,怎么也想象不出当年车轮滚滚、尘土飞扬的热闹场景。坐落在雪山公路最高处的垭口道班,是滇藏公路史上永远绕不开的地标,让高原交通发展的艰辛步履留在一代代人的记忆中。面对这段历史,即便是再有才气再有胸襟的作家诗人,也写不完或赞美或咏叹的诗歌文字。 几十年光阴流逝,当年的青工们走过了组建家庭、养育子女人生必经之路。他们告别了繁忙的工作,光荣退休。快速的交通网络,让高原公路与全国和世界同步。走进西藏,天路如网,铁马驰飞,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茶马古道成为传说中的神话。国家花去上亿真金白银改造藏区交通环境,一条平、宽、直的高等级公路,穿过隧道,跨越桥梁,平添雪域新风景。公路是人修筑的,也是人保养的。有公路,就得有养路工。从事机械化养路的新一代工人住进工区。他们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道班道班,十个九憨。一个不憨,汽车撞翻。”昔日社会上流传的这句恶言秽语,见鬼去吧! 朋友,你想见见当年工作和生活在雪山上的道班工人吗?这有何难!州府北郊的工人新村,居民大都是当年的养路工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推土机手张小山的阿老张老山若还健在,他定会从内地迁回高原,成为工人新村的一员。道班工人亲如一家、团结互助的群体生活,谁不留恋?在内地城市还建有总段投资的“公路小区”,那些不适应高原环境气候的“老道班”,集中居住在小区里,安享晚年。每当有客人来访,他们就会不厌其烦地讲起那些零珠碎玉的往事,既陈旧,又新鲜……(作者:杨增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