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金黄

清晨的阳光从高楼大厦间穿过，一缕缕，斜洒在人行道、花坛上。捕捉阳光，轻盈、快乐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匆匆赶路的脚步慢了下来，我的心思融在明媚阳光里，犹如“忽喇喇”放飞一群鸟，鸟翅掠过省城发端。脚印歇息无数紫蝶，聚拢在一起，一朵又一朵紫色的花开放在身后，不用回首，这意念的风景，曾在滇西北一个山谷里上演过，给我的盐马古道之旅留下难忘的记忆。

忽然，一树金黄扑入眼帘。一棵树突兀在小区背后的花坛里，花坛前马路宽阔，马路边建筑物林立，阳光长着金色翅膀，在建筑物缝隙飞翔，停落在树上，蠕变金水，浸染绿叶。一树金黄炫目，丝丝透明的绿就像翡翠，雍容华贵，流泻一地温暖。

站在树前，目光融在一树金黄里，车站醒目的广告牌模糊。

柔情漫溢冬晨，昨夜梦中的树举着一树金黄，从古镇悠悠的三弦声里向我走来。阳光照着四合院，金花阿鹏专注地雕刻木窗花。广场上，老阿妈唱起山歌，老阿爸弹响三弦。脱离墙拐角羁绊，我向着山歌靠近，却惊呆在不期而遇的视线里。你站在一树金黄下，飘逸的发带着没有融化的雪花搭在肩上，双眼睿智犹如鹰目，正如当年的神态，记忆中瘦削的脸庞变得白净红润，天庭饱满里找不到一丝怜惜，饱经岁月侵蚀的脸开满向日葵般的温暖。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一首歌在肚子里滚来滚去，却无法发出声。想打开相机镜头盖，怎么也打不开。想抓拍老阿妈倾情唱歌的神情，拍下老阿爸弹着三弦时骨节突出的手，相机不听指挥，镜头一片灰白。

脖颈上挂着相机，你微笑在一地阳光里，安稳地站成一棵金黄的树……

风携带一树金黄，从昨夜的梦里走来，漫流熟悉的气息。

“心为身君父，身为心臣子。不得身自由，皆为心所使。 我心既知足，我身自安止。方寸语形骸，吾应不负尔。”南方冬晨和暖，一树金黄让我想念北方飘舞的雪。吟咏白居易的诗句，恍惚见你笑容可掬在一树金黄里，长发上的雪花点点消融。

诗情灌浆，似乎有泪流，眼眶却干裂得犹如百年一遇的干旱。

曾在冬至，枕着江涛，数着满天星星，遥听北方下雪，坚信雪是醒着的水；曾在碧罗雪山峰巅，面对接天连地的石头，吟咏藏荷时节刻下的诗歌，信念行走在大地上犹如会走路的阳光。

走过沼泽，取出种在地里的种子，青苔缠裹嫩芽，任时光漂流。风找到掉落山皱褶里的翅膀，蘸着清辉冷月，吹响多年不曾吹奏的箫。雨找到躲在云朵里的树，甘霖注入树根，枯竭的生命长出一线生机。篝火熊熊，谁在野地里画着地老天荒？谁在高山湖畔点燃火把？

躬耕一块园地，在小木屋周边种满向日葵，不曾料想，暖暖的期盼长成一棵金黄的树。贪嗔痴怨，使人性缺陷，善与恶交织日子。雪山沉寂，捕鹰人在火塘边讲述训鹰往事。山寨敲响羊皮鼓，灵魂还没走出山岗，只因潜意识里的一点点温暖，迷失的影子一步三回头。

有时，人生无以突围。

昨夜的梦让迷醉一树金黄的我眼皮浮肿，双眼布满红丝，防晒霜和隔离霜难以掩盖憔悴。清晨中的一树金黄却是让我由衷地喜悦了，耳畔响起山歌“牵心索，把我牵到你跟前”。这个冬季，就像仗义的哥们，不曾在我的世界里下雪，却也是个粗心的哥们，不曾留意到往年的雪在我的心灵结茧成冰，只有这一树处在晨风中的金黄，善解人意，融化心灵上的冰块，化为眼眸流动的水。

“阿小妹，弦子弹到你门前……”古镇歌声从滇西流向滇中，流淌南高原。诗情由南向北潜行，文字就像精灵，荡着阳光秋千，正如这一树金黄，感动读晨景的人。

冬天藏在候鸟的翅膀里，你在风景深处。

晨风不忍心鼓动翅膀，唯恐惊扰穿行高楼间的阳光。依依难舍地离开金黄的树，赶往北市区车场，我在不属于自己的一座城市里奔波，心就像一朵向日葵，长在一树金黄里。（彭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