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秋天的边缘

霜降前一天，我和小罗、小郭来到富和山拍摄秋景。我这是第六次上富和山，之前的富和山行，为写《盐马古道》一书，人虽在路上，因工作等诸多因素难以自由选择行走的日子，总是利用假期徒步盐马古道，与节令里最美的风景交臂错过。秋日的富和山枫叶红艳，阿明五加闪烁金黄，马喷着响鼻在野地上安静吃着枯草，羊群如云漫过迷幻的雾湖畔，牦牛在高山草甸悠然甩打尾巴……望着车窗外流过的秋色，我的心思飞上了富和山弥勒坝。

阳光温暖地洒在坡地上，冷杉裹着一抹金黄，斑驳树荫落在栅栏上，公棚静候过路人小憩。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我的目光抚摸山林中忽隐忽现的木板房，彝家阿嫫的歌声响在记忆深处。

我们将车停在年树发家的院坝里，与年大哥打过招呼后，急匆匆走向弥勒坝。摄影是光和影的表达，摄影人是追光人。喘吁吁追赶走在前面的两位伙伴，我再次深切体会摄影人情怀。

夕阳洒在黄中泛青的草地上，点点金黄铺展牦牛蹄印。山峦起伏有致，夕晖中的弥勒坝宁静祥和，光影的最佳时刻在我们“咔咔”抓拍中稍纵即逝，牦牛群也随着夕阳西沉渐渐消失在垭口。

秋山倒映在雾湖里，如鲤鱼游动，“鱼鳞”色彩丰富。两年前的秋天，我到富和拍摄长岩山秋景，暮色沉沉里回到弥勒坝，匆匆路过雾湖时，看到了天边飘逸的云霞如鱼骨架，而今我们静候雾湖，却没有等到个性特别的霞影，雾湖落日的景致极其普通，湖面上投下一丝红光，山凹处随意点出一朵小云彩，我们期待更精彩的景致随后出现，想不到小云彩隐没后天就黑下来了，天公真会跟摄影师开玩笑，我们的沮丧可想而知。小罗、小郭收拾摄影器材，相互安慰说：抓拍到了弥勒坝迷人的夕照景致，不枉来此一场。

雾湖是弥勒坝彝族人的天气预报，每当天气变化时，湖面会升腾起雾气，出现雾湖喷雾奇观。尤其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小白龙般的雾从湖面升起，慢慢地从雾湖向弥勒坝彝寨飘去。“小白龙”飘到弥勒坝彝寨上空就静立不前，直到傍晚才缓缓离去，绕弥勒坝一圈后再回到雾湖。静立在彝寨上空的“小白龙”被彝族人称为白彩虹，说只要白彩虹显身，这一年的富和山风调雨顺，彝家必然过上丰收年。

富和山的夜有点冷，我们围坐火塘边，听年大哥讲述前不久看到的白彩虹奇观，不由为富和山来年有好收成而开心，小罗、小郭更是为第二天凌晨的雾湖拍照做好前期准备。

几个人谈性正阑，小罗妻子来电话了，说今晚的月亮特别，小罗、小郭闻言，迅疾到院坝里拍摄月亮。我一直拍摄不好月亮，两位摄影师同时出动，对于我来说是难得的学习机会，自然紧跟着他们而去。年大哥也被我们的情绪感染，笑呵呵地站在一旁观看。

半弯月亮挂在高远的天空，星星闪烁。极其普通的月景，浸透一位摄影师妻子的深情，让紧贴取景镜目器的心泛起涟漪。夜风习习，寒意阵阵，我紧了紧风衣，仰望星空，情怀漫溢，解不开对彝家千千结。

民间有句话：“十五的月十六圆”，伴随着最圆的月出生的我，月亮自然是我的吉祥物。首次盐马古道之旅，明月伴随着我在富和山的采访……《盐马古道》出版发行两年后，我再次立在弥勒坝秋夜观赏月亮，丝丝月华梳理记忆。

半夜歌声把我从梦中唤醒，耳朵冰冷，我用披肩蒙住头，躺在热热的被窝里静等天亮。狺狺狗吠让我回想当年的情景：晨曦初露，追着雾湖飞升的“小白龙”，抓着摄影包在弥勒坝晨曦里奔跑的女子，披散的发挂着秋霜……

尽管节令是霜降，弥勒坝的清晨没有意料中的白霜，平静的雾湖没有一丝雾。今年的气候干燥，连那常年积雪的碧罗雪山峰顶也不见一粒雪。两位摄影师失望极了，而我，曾经有幸徜徉雾湖的雾景，虽没有遇到白彩虹奇观，但我真切地看到“小白龙”从雾湖腾空而起。那个秋天的凌晨，我激动地追赶“小白龙”，不顾隔着栅栏狂叫的狗，穿过彝族山寨，一口气跑到雾湖边。湖面升起丝丝缕缕的雾，似乎有无数精灵跳舞。秋山五彩斑斓，山脊飘逸的雾犹如神山献哈达，一种令人窒息的美，让我不由跪坐在高山杜鹃旁拥抱弥勒坝秋晨。

霜降是秋天和冬天的分水岭，富和山秋景依然浓烈。行摄匆匆，我们从秋天的边缘走过，心里只有暖暖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