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天里,想必香樟树已红了叶子。 老屋前有一棵老香樟树,很老很高大。小时候,站在村口就可以远远看见那棵老香樟树,如同一个老者伫立在那里,俯下身子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小村庄,高高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似乎在召唤着我们这群跑到老远摘桑葚、掏鸟窝的孩子们归来。 盛夏季节,老樟树枝叶繁茂,投下一大片浓阴。我们捡开地上的枝叶,搬来竹床,推挤着躺在竹床上,在酷夏中找到点阴凉,惬意地假睡。树阴里飘荡着樟树那种特别的清香味,那是我喜欢闻的,特别是那种刚折断的青湿树枝的气味。朦胧中,微风徐徐,轻拂着我们进入梦乡……猛然间感到后背火辣,原来是太阳西移,阳光灼到了身上。醒后打扑克也是我们的乐事,实在无聊就操起“武器”,站成整齐的队伍,煞有介事地齐步走,神情严肃认真,躲在树后“射击”,冲上前去“肉搏”。被晒得黑黑的皮肤里包裹着如柴的瘦骨,张着嘴露出的牙,是笑开的花。老樟树静静的,如爷爷一样安祥,呵护着我们在他的怀里长大,享受着我们这群孩子给它带来的天伦之乐。 如今,全家人搬离故乡多年,父母一直在我们兄弟几人身边,回乡小住已成为一种奢望。听父亲说那棵老香樟树已被树贩相中,卖了好价钱,听后心中感伤,不知他如今栖身在何处,是否安好?可怜他老态龙钟,怎能安稳的立于充满雾霾的城市风景中? 老樟树消失了,如我的爷爷一样消失在故乡的小村庄里,他们又似乎永远活在了故乡,老香樟树还威武地挺立在那里,还在风中摇曳,爷爷还在收拾着整齐菜园,在苦楝树下打扫着后院,行走在谱写着一行又一行田园诗的阡陌上……他们相伴一起,仍在某个地方活着。 有客人从故乡来,父亲热情地招待。“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我却不知可问何事,想来故乡已无人可念,无人可以牵挂。只问故乡的老樟树叶子是否红了,却想起老樟树早已没有了,滚热的泪水滴落下来,沾湿了我的衣襟。 再见了,我的故乡,我一定会回去,再见了,那逝去的老香樟树,我一定会从你生根的地方走过,献上一朵小花,祭奠你我逝去的时光。(周进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