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若走在街上,几乎闻不到炸鸡和烤肉串的味道。可那时的人,也有吃烧烤的喜好。那是土方法的烤制,食材也不同今日。 那时冬天,人们多以炉火取暖、烧水和做饭。闲暇,人们习惯围着火炉暖身和聊天。当面对那红红的炉盖,一种想法油然而生。 我和小伙伴们喜欢在炉盖上烤花生、黄豆和玉米粒。炉火旺时,不消一两分钟,烧烤谷物的香味便冲进鼻子。我们一边聊天,一边用根柴棍为烤物翻个儿。有嘴馋的小伙伴,等不及烤物熟透,猴急地从炉盖上拿起一粒,吹了吹就快速丢进嘴里。耐得住性子的,等到烤物完全熟透,才会用柴棍慢慢地拨到手掌里,放到鼻前美美地闻着,又移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直到不会烫嘴,才送进口腔,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烤制的食材也越来越多样。像花生、黄豆和玉米粒这些,都已吃腻了。偶尔烤些地瓜片和土豆片,又觉得不解馋。有人从家中偷偷割了一块腊肉,有人从家里偷着拿来了几条咸鱼,我则从父亲的酒桶里偷偷倒出一斤多白酒。把腊肉切成片,放在热腾腾的炉盖上,一会儿就被烤得吱吱作响,散发出的肉香味引得我们直流口水。放在炉盖上的咸鱼,咸香味更甚,满屋都是,有时不得不打开门窗来放那浓重的气味。同我们一样馋的猫咪,闻到鱼肉香味也难自持,围着炉火团团转,却不敢近前,馋得喵喵叫,迫切等待我们能分一块给它。当腊肉烤熟、咸鱼烤香,我们每人倒上小半碗酒,边吃边喝边胡侃着。 其实那时,我们谁都不会喝酒,每喝一口都得皱着眉头、吐着舌头、拧着鼻子往下愣咽。可我们想要的就是“煮酒论英雄”的感觉呀!吃完喝好,又迷迷糊糊醉醺醺地睡了一觉,伙伴们才各回各家。那些偷了家里腊肉和咸鱼的,被父母发现后,免不了遭受一番责骂。而我主动向母亲坦白交待,在家偷喝父亲白酒的事。母亲见我主动承认错误,也没出去耍酒疯闹事,就没深说,还拿钱让我打来一些散白酒“补缺”。 父亲爱喝酒,但不酗酒。他在吃上也颇有研究,脑子里有很多关于吃和烤的想法。有时候,父亲在炉盖上烤冻梨和冻苹果给我吃,让我体味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爽意。有时候,父亲在锡纸上烤蚕蛹、虾米、毛蚶、鱼类,以及一些蔬菜和菌类,不易粘糊,在食材上撒上一些汁粉类作料,味道更美。 最令父亲自豪的是,他经过反复实践,最终用一口铁锅烤出了香脆的爆米花。直到父亲病危时,他还不忘跟我们开玩笑:“等我走了,你们给我陪葬时多捎上几瓶酒,我这辈子就好这口。最好还有个炉子,我到了那边既能取暖,又能在上边烤点下酒的食物。” 那年冬天,父亲走了,好像一下子带走了家里所有的温度。“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每当读到这首诗,就会想起父亲,只是当年那个偷他酒喝的儿子,想重新围坐在火炉边,吃他为我烤制的美味、陪他正儿八经地喝一杯酒的愿望却再无法实现了。(詹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