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从事导游工作,两年前,一位韩国游客送她一方手帕,她又将此帕转送了我。“啊,久违了,手帕。”我心里说,展开一看,似曾相识,全然是中国式的,正方形,有边框,中为空白,四角为蓝色花饰,似玫瑰又似牡丹,这块手帕,在我眼里幻化成了另一块手帕。 话说半个世纪前,我是一个弱冠之年的毛小伙。那年,女友红榜有名,被某高校录取。遥想那时的大学生要比现在的名星还名星。分别就在眼前,我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不知用送她什么东西作为留念,踌躇间,她来到我身旁,记得当时我们没有更多的倾诉,相对间甚至回避正眼对方,只有朦胧的温情对流在两心之间。临别她把一幅折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交给我,起身离去。 这一别,鸿雁传书,你来我往,情愫尽在方寸的邮票之中。 那幅纯棉手帕随时带在身上,独处时,不时取出,睹物思人,那手帕上无茎无叶的碎花有似家乡草原的紫云英,有似马先蒿,有似点地梅,而这些花丛中满是她的玉容,正如诗圣杜甫云:“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 那时,我是一个刚踏上工作岗位的农村干部,秋收时节我在一个生产队参与收割青稞,那是一个你追我赶的场面,不经意间不知是麦草或是镰刀划破了我的手。见手指出了血,在场的几个乡亲就近田里摘了些草药敷上,一时没有什么包扎的胶布之类,在他们看来其实也不需什么包扎,情急之下,我只好掏出那个手帕扎上,殊不知手帕上浸上了几点血迹,成了《桃花扇》。 又是一个丰收的金秋时节,我的初恋却遭灾了。在情场中,我落选了,看着带血的手帕心中浮上林黛玉“诗帕未变人已变”的感慨,同时身边响起仓央嘉措的歌:“姑娘不是阿妈生的,是桃树生的,为什么对我的情爱就像桃花那样短暂!”。于是,我失去理智地拿起笔,引经据典,“上纲上线”,用“暴力”的语言去伤害对方,伤害了第一个我人生中对我好的女性。至今,我仍在责备自己。那手帕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另一种物质。而我心底仍珍藏着它,寄托着我难忘的思念。 言归正传,再谈手帕,原为中国人常备之物,最普及的一句谚语是:“作客也得带个手巾”,常指那些干事不带工具的人。 卫生纸是现代文明的产物,上世纪80年代以来,手帕被卫生纸取而代之,于是各种卫生纸应运而生,从婴儿的尿不湿到高级餐巾纸,应有尽有,有的十分精致,还压印了花纹,带香味。上餐厅,人手一包,当然是付费的,包装上还有餐厅广告,从地址到电话,十分详尽。卫生纸全是一次性的。觥筹交错,吃饱喝足,满地是不卫生的卫生纸,居家、酒店、单位每天的垃圾中占相当比例的,就是卫生纸。以我家为例,当家的总是用背箩买回。贾平凹的散文《闲人》中称“女人的随身包里装的卫生纸”,至于手帕、手绢,更多的出现在宫庭戏中,六、七十年代,物质匮乏,可婴儿、幼儿园小朋友的罩衣上往往都扣着一块手帕,一些老照片中,不乏手帕的影子。我熟悉的新华社已离世的朱玉湖摄影家的佳作《结婚登记处》中女主角由于羞涩而将手帕咬在嘴里…… 而今的卫生纸,其原料为木材,13亿人的大国想来一天消耗的纸量是巨大的,我们提倡无纸化办公,公文纸省了不少,而卫生纸、包装纸、广告纸在大量消耗,纸的消耗并没有因纸张的大幅涨价而减少。 又说我已使用两年的韩国手帕,洗洗又用,用了再洗,再用两年恐怕还不被扔掉。 我期盼着手帕再次回归国人手中!(祁继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