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厚度的生命

——悼念我的朋友鲁德生

与你阴阳两隔已半年多，却仍无法接受你已离世的现实，你的音容笑貌总浮现在脑海。几次提笔，想记录与你交往的点点滴滴以寄托哀思，却不知从何说起，这由此成为我的一块心病，不吐不快。此时，我静静地坐着，与你交往的一幕幕又清晰呈现，我再一次提笔，为了那些心中的纪念，也祝福我的朋友一路走好。

想起你即将离世前与病床上的你相见的最后一面，你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堪，我心中酸楚难忍。你静静地躺着，平静地对我说：“哥们，我要先走一步了。”你劝告我要珍惜生命，过好每一天。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只记得不断地在嘴里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接着就是无限的沉默。此时只恨自己无能，无法帮助你减轻肉体和心中的痛苦。我真的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这是你吗，那个以健身为乐、青春四溢、肌肉发达的“少年英雄”？

还记得在保山师专的校园与你相识的第一天，你的小姨等人从迪庆远道送你入学。只见你头戴白色小凉帽，身形高挑，脸上镶嵌着一道浅浅的酒窝，显得很精神。听说我们俩在一个班，你使劲握了握我的手，说：“以后在一个班学习，我们就是哥们了。”感受着你的热情，我心里有一种异地逢亲人的温暖，也使劲向你点了点头。以后几天，你我每天晚上走在师专的小路上，述说着彼此的故事。你说你自幼父亲早亡，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和妹妹抚养长大，历尽了生活的艰辛，所以，你自小就很懂事，发誓要做强者保护母亲和妹妹。你在家里是最听话的孩子，在班上是学习最用功的学生，也是最有个性和讲义气的“大哥”，你自豪地说，在当时就读的香格里拉第五中学，你还有些声望。那时，我总是用近似崇拜的眼神望着你，甚至常常以你的经历激励自己不断前行。你说，考到保山师专对你打击很大，让你的心情一度跌入了低谷，因为你给自己的定位非常高，从来没想过自己高考结束后会考个师专。你的理想是到北京上一所重点本科院校，但这一切都变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想（直到你工作后，通过函授招生考试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函授本科班，才算圆了你的梦）。正因为感受了挫败，认为到师专是无奈的选择，你有些悲观，不愿当“好学生”去认认真真上课，有时还逃学。你大量的时间总是泡在学校的图书馆，整天与尼采、康德、弗洛伊德等当时的我还无法理解的大家聚首，总和我谈论一些课本上没有见过的高深理论。一旦你开口，我除了瞪大眼睛听，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时候你思想上的成熟已经远远超越了同龄人，也为你在后来成为学生喜爱、家长尊重的出色名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成为了一名老师后，你更加专注于学习，考取了函授本科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后，又下苦功一鼓作气拿下研究生学历。你为的不仅仅是一个文凭，这是你对知识巅峰的一种心灵渴求，是一种坚定的求学态度和理念。

你在保山师专班级同学眼中是一个谜，平日里沉默寡言，别人很难听到你的只言片语，但如果你兴致高涨，你就会变成一个演说高手，以“舍我其谁”的霸气赢得别人的尊敬和认同。你爱锻炼身体，天天练习健美。每天晚上睡觉前，总看见你拎着两桶水，从宿舍楼的一楼跑到六楼，又从六楼跑到一楼，如此往返，常年坚持，换来的是你健壮的肌体和发达的肌肉。班里的男同学也深受感染，做俯卧撑、举哑铃、练跆拳道，形成了一股锻炼的热潮。

你在保山师专声名鹊起，源于你栩栩如生的人物素描。见到并了解你有绘画天赋的同学向班级负责黑板报的同学推荐了你，让你为我们班某期黑板报画一幅画，你禁不住同学再三邀请，画了一幅人物素描。想不到就是这幅画让你成为了保山师专的名人，首先是那一期黑板报因这幅画我们班获第一名（历史性的突破），其次大家都知道了政十班有一个“画家”，都想方设法打探、希望认识这个“画家”（包括其他系、其他班级），我们班的同学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你而感到自豪和骄傲，有人也由此送了一个外号 “小画家” 给你。这项才能你一直没有放弃，毕业到学校当老师后，更是发展到了顶峰。你和妻子两地分居的日子里，你用绘画倾吐心声，述说离情别绪，画出了一批饱含深情的作品，我能看懂那画背后的故事，对远方爱人的怀念，对团圆欢聚的期盼，隔山隔水的愁绪，情感执着的坚定流露无遗。我和你交流看你的这些画的感受时，你说我懂你的心声。

你对待感情很真挚，因此和你在一起感觉很踏实。有一次我俩到街上闲逛，遇到一个老人要钱，你毫不犹豫地拿出了10元钱给他。我想对你说这是一些专门骗钱的人，但钱已经到了老人手里，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作罢。事后我俩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探讨，我说，现在这个社会骗人的方法很多，花样也很多，甚至用老人、孩子作为诱饵，真是让人有点心寒。你说，不管是不是骗人，对于老人和孩子来说我们是强者，我们总不能时时以“骗人的”为借口，吝啬自己的爱心，让真正需要帮助的老人和孩子失去帮助。我无语，心里颇感惭愧。受你的影响，从那以后再遇到此类情况，我会尽自己所能给要钱的人几块钱，不想给的时候也保持沉默，从不参与评论这些人。在师专读书时，由于家庭经济状况拮据，我偶尔碰到生活困难，你总是慷慨解囊。记得有一次，家里一时没给我寄生活费，你了解后拿给我100元钱，后来我还你，你却说兄弟之间别谈这些。当时，我还以为你觉得口袋里宽裕，直到后来才了解，你情愿独自承受也绝不会对陷入困境的朋友置之不理。保山师专毕业后到州府中甸报到注册，同批毕业老乡中唯有你家在中甸城，于是，乡下的同学都被你邀约到了家中吃住。你善良、开朗的母亲忙上忙下，为我们快乐地忙碌着，还专门为出现高原反应的我特制了酥油炒饭……这些温暖一直珍藏在我们的内心最深处，也时刻激励着我做一个能给别人带来温暖的人。

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你用行动诠释了男女真爱，成为大学同学和班级回忆的佳话。你和你老婆、我和我老婆是同班同学，大学毕业至今，当时其他班内的情侣都已成为历史，只有我们两对最终喜结连理。这是一种对待感情忠贞的态度，至少你是那么认真，至始至终表里如一。你的感情之路一波三折，但你和妻子最终冲破重重阻碍，坚定地走到了一起。记得你在三坝中学时，你的妻子在保山龙陵，远隔千山万水。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淡出。但你们没有，你们勇敢坚定地走到了一起。你在离世前几天和我说：“我把老婆害惨了，把她从龙陵调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今却又将抛她而去。”这也成为了你离开人世最大的遗憾。可是我要说，你和妻子在彼此相爱的过程中给对方留下了感动和幸福，这种财富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生命是一个过程，每一个阶段都会留下不一样的精彩，你在你生命的历程中，给妻子留下了温暖、丰富和感动，相信她的内心是充盈和满足的，她也将在新的生命历程中坚强地走出每一步，活出让你放心的精彩。

在我内心，你是如此的出色，具有超于常人的才气。在意料之中，你成为了学校的名师。毕业后由于工作原因，我们见面很少，交流就更少了。但我还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不懈奋斗着的你，作为老师，你勤奋敬业、呕心沥血，所教学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课方式深受学生喜爱，所带班级的管理为人称道，学生都非常尊敬、喜欢你。我想你一定是在践行你一生敬佩的“老校长”的治学、管理方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听说你还无私地帮助你班上的困难学生，一直资助那些家庭贫困而又不愿放弃学业的学子，这些善事你一干就是10多年。很多家长托各种关系，千方百计想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教育，充分表现出对你的一种信任，更是社会给予你的褒奖和肯定，也是你从师路上为自己打造的人生丰碑。有一个老朋友的孩子就在你的班上读书，毕业直到今天，那个孩子念念不忘你的教育，对你感恩至深。

送你上山的那一天，学生和家长对你的敬爱更是震撼了我。起灵前，你的很多学生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其中有现在的学生、有已经离开现在的学校到高中、大学读书的学生，也有已经到工作岗位上的学生，还有感激你教育他们孩子成长的家长、心中有万般不舍和眷念的朋友们。他们含着眼泪，排成长队，道不完的悲伤和感动。直到那时，我服了，正如你经常和我所说，老师关键在于具有人格魅力。你用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学生和家长，让学生和家长在你离世后如此深切地悼念你、缅怀你并记住你。因为你付出了时间、精力、真情，你交出了你的心，用负责任的真爱履行了你做好老师的职责。我的朋友、兄弟，我羡慕你，你的一生是有价值的，你短暂的生命是有厚度的，因为你让短暂的生命绚丽夺目，你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如何为人师表，你用满满的爱心为家人建造了避风港……你虽离去，但你的精神永在。

你走了，留下了太多的舍不得：你还来不及尽孝的老母亲、你挚爱的妻子、你未成年的女儿、你需要保护的妹妹、你离开人世后还等着你精彩授课的学生……把一切放下吧，你活着的时候起早贪黑，把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奉献给了你所热爱的教育事业和你所深爱的学生，现在且把一切放下，在那个世界里，关心一下你自己，关注那湛蓝的天空和盛开的花朵……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安息吧！（杨德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