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芬 这场暮春的细雨,在夜晚的黑纱里滴滴嗒嗒响了一夜,终于在黎明的微曦中无声退去。山腰的雾蔼仍在蒸腾,朝霞便迫不及待地用万千金丝银线在天地间无声编织起纤丽春景。刚吃过早饭,小病初痊的女儿便嚷叫着要去村东头的那片田野里看油菜花,她温润的小手将我的食指攥得紧紧的,一路兴奋地蹦蹦跳跳。被众多锁碎俗事和工作缠绕多时,当儿时尽情嬉戏玩耍的这片田野,夹杂着雨后熟悉的清新味儿展现在我眼前,伴随着女儿明亮的双眸与无忧的笑靥,突然感觉到那些久违的温情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拥抱着我的整个心房。 女儿已经蹒跚地走进一片油菜花地,被她绊到的花瓣束束飘落,溅得她从头到脚是一身的浅黄,在阳春之光中闪闪熠熠。同享着这些光晕,我坐在附近的田埂上,沐浴着惬意的春风,思绪飘缈久远…… 也许大自然对于某些地方有特别的眷顾与垂爱,当高原小城的许多故事仍在四月的飘雪里沉睡时,我血脉里流淌的这片故土,却早已草长莺飞,萌发着这四季里最斑斓、最亮丽的生命色彩。从麦苗的油绿、菜花的金黄到豆花的粉白,在女儿无邪的眼眸里显得妙趣横生,她乐此不疲地在这些田垄间来回蹿掇,满脸的快乐与好奇。看到她如此的尽兴,我知道,我此刻内心的春花也在盛放,如同那朵朵菜花,在春的静静陪伴下灿然盛开。 从村头的小河边飘来熟悉的呼唤,是母亲,又如儿时呼唤我一般,正在河对岸向她的女儿和孙女招手。已是午餐时分了。女儿头上插着一朵油菜花,手里也摇曳着一株金黄,摇摇晃晃地扑进了外婆的怀抱,口齿还稍有混沌,却也呢喃不停地诉说着此刻的欢愉。于是,母亲的皱纹也如一朵绽放的春花。村舍周围,盛开的桃树、梨树,也一路随着婆孙俩儿,笑靥盈盈。此刻的我,闲步于她们身后,享受着一路春花灿烂,静静地陪伴她们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午后的艳阳将空气的湿润慢慢抚开来,头上还插着那抹金黄,女儿便合上双眼开始了午睡,这份娴静的时光,竟让我在床沿痴坐良久,犹如入定老僧。 岁月静好,却亦匆匆,该是回城工作的时日了,我恋恋地收回痴然的目光,告别母亲,敛紧黯然与牵念,驾车踏上了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乡间油路。 一路春花烂漫跃进我的心田,突然之间,这条乡间油路不再熟悉,一个拐弯里,一处缓坡旁,一度漫水的桥边,这些平日里多么不起眼的植株,却犹如一夜之间改头换面,焕然一新。那些怒放的花蕊,在艳阳里闪耀着各自的色彩,披金戴银,典雅绰约。这个春花烂漫的季节,天地间的每一份平凡似乎都在坚守着自己的鲜活与独特,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春天,至少每一份平凡都有盛开的优雅。 汤满河山涧里的野山桃,平时总让人容易忽略它的存在。然而这个时节,它绝对是山涧里最美丽的代言者,妆点出河谷里无尽的韵味,将酿了许久的娇娆,尽情飘荡进清澈的溪流。这个季节,野山桃的春天属于经年的贮蓄,当绿叶随风儿伸展时,它又将隐于山野,孕育累累硕果,即便少有人将之品尝,野山桃的生命之花,却年年绽放如斯。 人生四季,亦莫如此,该绽则绽,该敛当敛,那烂漫的春花,是心底笃定的芳香。待到春花烂漫时,每一份平凡都在自己的世界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