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仔细分辨,便会发现,夏日的果园,充满了浓郁的果香。甜甜的果浆滴漏出来,化作空气在叶尖上流淌。真想弯下腰去,悄然进入这样的领地,看成熟的它们怎样红着脸庞,在密匝的枝桠上探头探脑。其实这个时候,没有人乐意让你贸然闯入,因为,就在你的身体与枝丫碰触之时,总会使一些尚未成熟的果实被无情地碰掉,就连不曾在这里挥汗如雨栽培过果树的你都觉得委实可惜。 这里的果树是低矮的,科学管理的最大好处是能够让四枝向两边生长。这些低矮的果树,见证了曾经的沙土地变成花果园的往昔,它们在数年之后每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开出洁白或粉红的花朵,结出硕大而饱满的果实,向人们奉献出一份倾尽一生的甘甜。我记得这片地种过高梁,上世纪八十年代,这里还种过一阵花生。由于是沙地,种别的庄稼大概都收成无几,只有顽强的植物才敢与这里的沙土抗争,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生长出一片坚实的基础。再之后,整个山头便生长出了丰腴的桃树。 我们沿着羊道一样蜿蜒的山路,去找一种叫做“五月红”的桃子,这桃子眼下正展露青里透红的娇羞。这里的“五月”是指农历的五月。青涩的苹果还不禁一握,鲜桃就要如期成熟,经了一双双勤劳的手儿摘下。工钱还没有装进口袋,果农的憨厚的面庞上,已然露出丰收的喜悦。他们笑,果实也在笑,笑声变作一阵风掠过,摇动了树枝,摇动了树叶,摇动了果农的岁月,怦怦地,一颗甜蜜的心也在激荡了。 种果的季节是十分不易的。从春天的剪枝、施肥、授粉,到给桃子上套袋,整整五六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累得人眼花了,腰累弯了,汗流干了。但这些环节却不可缺少。为了改善桃果实的外观品质,降低裂果和次果率。这一个个的环节,都离不开人工操作。授粉时,须用一个小棉棒沾着花粉,一朵花一朵花地点过;套袋时,先撑开袋口,托起袋底,让袋底通气排水口张开,然后将幼果套入袋内,紧缚在结果枝上。而摘袋又不宜过早或者过晚,否则果面颜色暗淡光洁度差,达不到套袋的预期效果。 这个夏天,我曾去过一个果园,在强烈的日光下,看到有果农一直就守在果树旁。年迈的老人伸展着酱红的胳臂,在树底下挥割着什么,听见我的声音,转头看看我,披着白色的衬衫在地头歇下,坐直了等着我的请教,不厌其烦地和我聊天。原来,他在浇果树,同时也在薅草。“草长疯了,就影响果树了呢!”他喃喃地说着,面对那些树露出关切的神态。北方天旱,水源紧缺,洼地里尚且如此,山岭上浇水更是不易,果园里的水源有限,从山底一点点引上来,再汩汩细流地注入地里。 我忍不住跨过一道栅栏,钻进去。这是一片绿叶的世界,果实的天地。在这炎热的季节里,斑驳的树影下,到处流淌着爽心的绿意,仿佛进入了一个远古的森林。拨开浓密的树叶,林立的树干暴露无遗。一阵山风吹来,吹去一身的疲惫,吹去一身的暑气。秀草婆娑,在你身旁掀起一股青草的湿气。 种果树的人是精心的,如同一笔一画的篆刻。这果园的管理,也仿佛文字的写作,冬天是底稿,春天是伏笔,夏天则写出美妙的章节。当情结凝聚于笔端,当笔墨在纸笺上盈满,那满园的果实亦将把枝头压弯。一个果实,就是一把铅字,就是一篇付出的心血的文字。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清脆地向同伴发出鸣叫,在报告周围寻到的一枚浆果。抬头,我看到了一片如意的蓝天,那是夏日的果园,用来谱写丰收的诗笺,甜美的感觉溢满我的心间。(宋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