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画荷 走向荷池,我听见,山风在溜索上唱着自由的歌。 连日滂沱的雨,清晨收阵离去,青山怀里飘逸白云,就像村庄临水振动的双翅。林立大江畔的石头,俨然成小石林,阳光穿过石缝,将心事洒落。 目光越过山峦,寻找儿时的鹰。鹰翼俯冲,以一种强有力的姿势,让我的童年膜拜高远的蓝天。 已有多久不读荷? 开得烂漫的荷花伸出手掌,用花瓣接住最后一滴雨珠,意欲送向含苞欲放的花蕾。花蕊深处醉卧的蜂儿,迷离着眼沾着花粉吟诗。 垂柳轻敲水车,“吱吱呀呀”旋转。风掀动荷叶,残荷展露。花瓣凋零,莲蓬挺着翠绿的胸,续写一朵花的故事。不知谁家女子,赌气地将珍珠项链的珠子掷落,娇嗔的眼眸映在荷叶上,便有蜻蜓立在荷苞上琢磨如何补漏。 语言顺着蜻蜓的翅膀滑落。把心深埋池塘,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让泥土覆盖不羁的思绪,就这样悄没声息地,悄没声息地,让泥土淡然依恋。荷的娇俏,叶的妩媚,自有赏荷人珍惜。把祈福注入藕根,只愿风儿将暗香怀藏。 谁在夕晖捧读破碎,谁在晨曦抱憾离去,谁在萤火的世界独自把泪埋。把心打结成风筝放飞吧!飞临窗口歌唱的小鸟,捧着一瓣荷香枕着月光入梦。 立在荷池畔,我不再假装洒脱,只想卸下一切,伏在你的肩头痛哭! 背着画夹,走在山野采摘橄榄,笑声叠成山泉,日子总在不经意里,撞上不该断行的文字。收起相机,拿出画笔,素描一幅荷花,人生风尘,荷能净心。 从滇西往滇中,从南高原北上京城,冷冷的风将热热的心考验。 田野绿了秧行,薅秧的影子在日记本里复活。错过了成熟的麦田,守望稻谷成长的季节。打坐在黄昏的霞光里,拳握一瓣荷香,不打算将自己与收割孤立,也不打算把幸福留在昨日的酒里。 在过往的风里,牵住你温暖的手,在星夜璀璨的蛙鸣里,掬起你灼热的呼吸,在暴风骤雨里,怀网你多彩的梦。 滇池驹飞驰在历史长河里,金碧广场留下忆荷足迹。伤害与温情,总在前行路上相伴相生。将思念揉碎在荷瓣里,将柔弱包装在荷叶里,将感恩打磨在莲蓬里,将快乐填充在茎杆里,将哲思凝聚在莲藕里。 荷香季节,以一种飞翔的心态审视北上轨迹,八达岭长城直抒胸臆,北海公园的荷花盛开在掌心,皇家园林的富丽堂皇挥不开清香阵阵。 时光匆匆,京城的夜晚徜徉在翻过的日历里。 天有多高?地有多深? 荷在心上开,画在心中留。安然在风的清唱里,眼眸荡漾荷的清雅和娇娆,闻香识心,留驻一生一世。 柳丝绾结羁旅,人在残缺中画荷。 五、藏荷 融化在和暖的风里,伫立大观公园荷池畔,感受不到孙髯翁长联描绘的“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的气势。层层荷叶映入眼眸,白的、红的、粉的,荷花或藏或立,在荷叶的拱卫中,娇艳迷人。荷包青青,有的握紧拳头,有的半露粉红笑脸,长长的茎杆直插入水里,水鸟掠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蜻蜓立在荷包上,平展双翼,在风中醉舞。 七月,心藏的荷绽放了,却蒙满了撕心裂帛的风霜。心境犹如飞蛾扑火,挣脱不了石质的网。垂柳荡着青青酒香,转背之际把滇池贮藏。从一朵荷花飘向另一朵荷花,夏风把吉祥传送。悄悄散放往年拳握的荷香,为遥远的大雁祈福。 羊皮鼓敲响山寨的夜,阿爸翻晒柴块,把砍刀磨了又磨,阿妈从篱笆墙上取下口弦,把经年的灰尘擦拭。松香的味道沿着弯了又弯的山路向省城迤逦而来,火把燃烧在游子的血液里,结满厚茧的双脚沾着乡野的泥土,在城市的香车宝马里安然前行。没有火把的火把节,骨子里响着水的声音,更有那荷香阵阵,映白一轮月亮。 往年的七月,说不清为何藏荷,把文字折了又折,把心思藏了又藏。从罗婺大地武定再到盐都黑井,从荷城姚安再到省会昆明,首次把滇中脉搏触摸。火车“扎扎”碾过铁轨,念想从龙川江平地而起,山歌从滇中传唱到滇西北,在大地上迂回。 山风凌厉,把一朵云的传说割裂。树妖横行,翻犁丰茂的草场。藩篱种在人言里,眼神落在尘埃中。荆棘布满周围,无以突围。岁月在前行里混沌,鬼魅的谎言将距离填满。只有藏荷,缝隙里散发清香。 从懵懂走向思辨,从缺失走向清晰,从浮躁走向淡定,荷露将落在尘埃的眼眸擦拭。“高人常在俗人中,人到高处最平凡”,絮语细碎如银。 穿过雾霭,影子若即若离,思念在远方。左手握着风,右手握着风,双脚生根在石臼里,面对路口,茫然不知方向。风在哭,巴乌一地狼藉,口弦晃荡火把,文字憔悴思念。 往长明灯注油,亮一亮千年牌坊前的誓言。月琴祝福过的帽子,吟着风雨剥蚀的诗句,挂在大观公园的柳枝上。 寂寞的日子,舀一瓢月光,撒入荷香作药引,敷在破碎的心口,用音乐布白人生。守着一亩二分地,把四季耕耘。 藏荷,香如故。(彭愫英) |